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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岁晚原本站的位置,离水潭有一丈远,那是他目前能走到的极限。
要取剑骨,便不能呆在原地,否则一旦剑骨离体,本就虚弱的他根本无法承受天地熔炉的热量,直接就会灰飞烟灭。就算侥幸没死,旁人也无法上前来救援。
若这一点考虑不到,被烧死在她面前,那可真就成了个笑话。
所以,他得退回去。
身后两丈处,他用生命之树的枝丫搭了一个小凉亭,亭外罩了一层薄纱,薄纱是用夜冥吐出的丝线织成,不会轻易被烧成灰。纱内有桌椅,桌上放了花和书册,一侧的小桌上倒是没了小火炉,而是摆了一盆碎冰,里头冰镇了阮玉爱喝的青果酒。
这地方,布置得跟阮玉识海里那凉亭极为相似。
他坐回木椅上,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阮玉的识海之中。
他曾长久的凝望孤独,识海里昏暗无光。直至她的出现,将他拽入温暖明媚的春天里。他从不是脆弱的人,此刻,却需要在这熟悉的环境之中坐下,才能安心。
他跟小道君、虚尘不一样。
剑骨陪伴他三千多年,与他同生共死,逢岁晚都不确定,抽去剑骨的他会伤得多重,是否,可以省略这一步,直接携着剑骨一起投入熔炉。
可他不想立刻走向最后一步。
但凡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放弃,这天地浩渺人间繁华,他还未与她一起去看过,怎舍得独自一人离开呢。
逢岁晚端起果酒抿了一口,唇齿间都是香甜,一如她身上的味道。
酒杯搁置冰上,一声脆响。
以手为刃,剑气切破肌肤、血肉。他的剑骨坚硬无比,哪怕是新铸的霓虹剑都无法将其折断,唯一拔出的方法,只有他的手。
用手,将那根剑骨一点点的抽离体内,哪怕剧痛无比,也得保持冷静和清醒。
他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丝呻吟,以至于剑骨抽出,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流下,滴到桌上发出轻响之际,阮一峰才反应过来,“抽出来了?”
“嗯。”离体的剑骨并非是白森森的骨头,而是一柄剑,逢岁晚颤抖的手没能握住剑身,飞剑砸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他没抬头,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慢腾腾地擦起了手心里的血,口中道:“投剑吧。”
没有昏死过去,已经比他预计的要好上许多。
在阮玉苏醒之前,他还能稍稍恢复一下。
将早已准备好的丹药服下,逢岁晚靠在摇椅上,他没闭眼,目光一直跟随着前往水潭投剑的夜冥。
等到剑骨落入水潭,那清澈的水潭再次沸腾,滚烫的岩浆将剑骨吞没之后,他这才放心地闭眼休息,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就看到阮玉正窝在他旁边,双手枕在摇椅的扶手上。她身下铺着云絮,像是整个人窝在巨大的棉花团里。
这是梦么?
阮玉没办法走这么远。
那就再睡一会儿。脑子里模模糊糊的闪过这个念头,逢岁晚刚把眼睛闭上,就听阮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怎么又睡了?哎呀,这不是梦,你把青萍剑扔进熔炉,我的身体又多了一部分力量,所以就能走得更远了嘛。”
逢岁晚猛地睁开眼,随后皱眉:“我元神受损严重,你不可施展同心契知道么?”
他如今元神虚弱,而阮玉元神则强大无比,一些念头,便能被她轻易探测。如今,他有一个秘密,尚且不能叫她知道。
好在对他来说,克制住一些想法并不是难事。
阮玉哦了一声,紧张的问:“那我有没有伤到你?”她现在的识海太强,自己都还没能完全的掌控好神识的力量,自然担心一个不好就伤了人。
逢岁晚原本想强装无事,只是转念想到阮爹平时私下的一些教导,他咳嗽几声,声音也显得无比虚弱,恹恹地道:“你说呢?”
阮玉自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凝神的香已经点好了,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逢岁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