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元载说话的这个年轻官员名为杜亚,字次公,如今是中书省校书郎。
杜亚是天宝年的进士,但是他没有和至德二载的进士一样赶上好时候。
当时朝廷职位都慢了,杜亚等到天宝十年才得以入仕,而入仕之后担任的就是校书郎这个职位。
大唐的校书郎也是一个美职,虽然不如御史清贵,但也是年轻人步入仕途的上上之选。
校书郎的主要工作,掌校仇典籍,订正讹误。
说白了,就是给皇室藏书和各部衙门的藏书勘订错误,相当于后世编辑部的校对。
大唐建立至今,皇室藏书馆和各部的藏书室里的典籍早就已经刊订很多遍了,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文本来校对了。
校书郎的职责也逐渐从文学工作的清华文选,变成了大唐朝廷培养未来重臣的见习岗位。
校书郎可以自由查看皇室政令和各部衙门的施政纪要,从这些书库中找到当年决策的详细资料。
同时这些进士出身的校书郎,也开始协助各部衙门的长官处理政务,皇帝有时候也会用校书郎在宣扬旨意。
能够成为校书郎,留在中枢近距离的观摩皇帝和重臣们如何制定政策,这对于这些年轻的官员来说是宝贵的经验。
如果能够在皇帝和重臣的心中留下好印象,校书郎往往能够外放美职,搭上升官的快车道。
杜亚就是中书省的校书郎,如今在中书省观政学习。
虽然他才二十多岁,但是已经在中书省中脱颖而出,据说很得到宰相们的看中。
二十岁的杜亚和四十岁的元载是忘年交,在杜亚给元载送行的时候,元载也是真情流露,对这位小老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杜亚虽然年轻,但是也在官场厮混了几年。
中书省又是大唐最核心的部门,这些日子杜亚也感觉到了一种烦躁和压抑的感觉。
他对着元载说道:“请公辅兄教我!”
元载低声说道:“这次正旦大朝会前,诸藩王进贡的礼物被截杀,最终陛下只杀了一名神策军都尉,辅国大将军在掖庭宫呆了三天又官複原职,朝局已经动荡起来了。”
“齐王夺嫡之心已经显露,宫中有张皇后支持,背后有辅国大将军辅佐,已经开始在朝廷培植党羽。”
“太子在平叛中表现平平,但毕竟做过天下兵马大元帅,代国公郭子仪等军方都支持太子,在三省六部中也多有党羽。”
“这两派斗起来,恐怕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元载说完,杜亚的脸也白了。
虽然他已经感受到了中枢压抑的气氛,但是却不知道夺嫡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
杜亚知道,这些年来皇帝的身体也大不如前,虽然没有得什么重病,但是头晕目眩的毛病倒是常发了。
这也是李唐皇室的老毛病了,风疾头痛,太宗和高宗都是死于风疾,上皇也有这样的老毛病。
但是皇帝比上皇年轻,发病的次数要比上皇还多,甚至有次在前朝视事的时候头疼发作,差点晕倒在地上。
对于皇帝身体健康的担忧,也加快了朝廷中夺嫡势力的争斗。
元载很清楚,如果留在长安城,他这个关键的度支郎中,肯定会成为双方拉拢的对象。
可是倒向任何一方,都会得罪另外一方。
这一次元载走了太子的关系,秘密投靠东宫,前往扬州担任租庸使和盐铁使,就是准备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京城之前,元载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虽然投靠了太子,但是元载和李辅国有亲,在离开之前他拜访了李辅国,向这位大权宦行了子侄之礼,也承诺会在江淮向宫内送上额外的贡品。
反正到了扬州,那就是天高皇帝远,到时候再走钢丝,也好过留在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杜亚皱着眉头说道:“不瞒公辅兄,小弟在中枢也有一些关系,运作一下外放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天下之大,到底要去何处啊?”
为什么那么多官员要赖在京城,就是因为留在长安是天子脚下,随时有可能被皇帝或者重臣看重飞黄腾达。
远离长安这个政治中心,那就会和那些地方上入仕的官员一样,苦苦等待考评晋升。
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灾年,说不定还会受到上官的训斥,然后几年都没办法升迁。
所以离开长安,也必须要找一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