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宝此时身在京中,窦舜卿此时身在京中,给李师中打前站的家人也刚刚入了东京城。就像天子要向每一个诣阙的守臣询问地方上的大小事务一样,既然就要成为秦州的主事者,郭逵没有理由不跟他们询问一下秦州的内情。而郭忠孝今天宴请的姚飞,便是李师中手下最得力的幕僚。
郭忠孝道:“姚飞说的跟窦舜卿、向宝没有什么区别。但言王韶奸狡,而他手下的韩冈尤甚一筹,若要对付王韶,最好先剪除其羽翼。”
“哼!”郭逵冷笑一声:“这是李师中要姚飞代他说的话。是要我替他报仇吧?被属官灰头土脸的赶出了秦州,亏他还有脸来求人!”
郭逵在儿子面前没有掩饰他对李师中的不屑,郭忠孝心中有些惊异,“难道大人想听的不是这些?”
郭逵冷声道:“我想听的是秦州内外诸事,能派得上用场的消息,不是李师中、窦舜卿、向宝他们对王韶的怨恨。如果王韶老实听话,为父何苦要与他为难?如果王韶想跟为父打擂台,我自有手段对付他,又何须用一群丧家犬出的馊主意!”
“那韩冈呢,”郭忠孝又问着,“他是王韶帐下鹰爪,可是出了不少主意……”
“韩冈奇才!”郭逵打断了儿子的话,而他对韩冈的评价更是让儿子惊讶不已,“光是在军中设疗养院一事的功绩,韩冈就是转官都够资格的。受伤后能及时康复,少了后顾之忧的士卒,可比一群胆怯之辈有用得多。他若是在我帐下,为父怎么也要把他顶到京官的位置上。为父到秦州后主持拓边河湟,动起刀兵来,也少不得要用得到他。”
郭忠孝眨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自他记事以来,几乎没有从郭逵嘴里听到如此盛赞一个年轻人的话语。就连自己,读书读得好,被西席先生赞了,换来的,也不过是郭逵的头点上一点。郭忠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一点嫉妒之心油然而生。
儿子嫉恨上了韩冈,而郭逵却还在大赞着他:“而且韩冈还造出了军棋、沙盘,用之推演过往战事,或是排兵布阵,可比起纸上谈兵要直观得多。常人能作出其中一项,已足以留名后世,他却轻轻松松的就拿出了两项、三项。”
赫赫有名的郭太尉在儿子面前,摇着头感叹着,“韩冈之才,在年轻一辈中少有人能及。能孤身夜入虏帐,说服俞龙珂,更是智勇双全的豪举,不比为父当年孤身入保州,说服叛军出降稍差。李师中那三人只看到了韩冈的心机智计,却没看到他真正的大智慧。”
郭逵对韩冈到所作所为啧啧称叹。作为知兵知人的名将,他对韩冈自入官以来的功绩,感受到的震撼可比那些文官要强出百倍。无论是让伤兵死亡率降到一成以下的疗养院,还是让天子甚至还有他本人都差点沉迷进去沙盘军棋,都是在军事上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比起斩首个千儿八百,要强得不啻十倍、百倍。
而且韩冈还深得圣眷。在郭逵四次于崇政殿中面圣廷对的过程中,天子提到韩冈这个名字至少十几回,而在其中两次被带到武英殿偏殿沙盘模型时,提到的次数就更多了。
郭逵并不打算要跟韩冈过不去,相反地,更想好好的提拔他:“如此人才当为我所用,而不是把他当作王韶的羽翼个剪除了。”
王韶在秦州沉寂一年多,自从把韩冈延揽入帐下后,便一鸣惊人,接连两次大捷不说,还把秦州军中三位主官一起赶了出来。虽然李师中他们的调离,本质上体现的是天子的倾向,但能让天子作出决断,王韶……也许是隐在他身后的韩冈……在其中费了不少力气。
而他本人之所以会从延州任上被调去秦州,就是天子在他和陕西宣抚韩绛之间,选择了从没有带过兵的韩子华,让他主持横山战略。韩绛立功心切,他所倚重的种谔也是个贪功之辈,他们的想法,跟自己实行的战略完全相悖。
而眼下的,正在秦州施行的河湟开边,其中的各项策略,都是郭逵能认同的。既然如此,他也想着从中插上一脚……不,是全面掌控大局。
天子不是喜欢开疆辟土吗?
王韶能做到的,他郭逵一样能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因为他是郭逵!
两天后,郭逵第五次入宫面圣,完成了他的陛辞,终于踏上前往秦州的道路,而与他同行的,还有带着圣旨和十几车赏赐,去秦州为古渭大捷颁发封赏的天使并不是前次颁诏的王中正,而是另外一人李宪。(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