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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李宪重又回到了太原。
李宪抵达州衙前的时候,就看见两名穿着丧服的中年人被人用门板抬了出去,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呻吟着,臀股处的白麻鲜红一片,向外渗着血,似乎是刚刚被板子好生教训了一通。而后又是一名荆钗麻衣的少妇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儿从衙门里出来,小儿亦是披麻戴孝,看样子像是母子。
母子二人一出来,拥在两名中年人身边的几个男女立刻对这一对母子怒目而视,有人甚至诟骂出口。只是回头见到李宪一行的派头,又紧张的停了口。
李宪看了他们几眼,心道这模样,多半是刚刚审结了一桩家产析断的案子。李宪没什么兴趣理会他们,便往衙门中走进去,被小吏一路引到韩冈的公厅中。
“都知一路辛苦,未能远迎,韩冈失礼了。”韩冈起身跟李宪见了礼之后,歉然道:“还请都知少待,这个月百来桩案子的判状,今天就要发去审刑院。”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叹了一声,“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请龙图自便,李宪就在这里等候。”韩冈熟不拘礼,李宪也不以为意。瞅瞅桌上高高堆起的卷宗,笑了一笑,就在一边坐下来等待。
韩冈本来是想让人领着李宪去见客的花厅暂歇,但见李宪就在公厅中坐下,却也没说什么,改让黄裳去陪着他说话。
韩冈埋首公务,李宪看了一阵后,低声问黄裳道:“今天审的是争产的案子?”
“嗯,是兄弟争产。”黄裳点点头,“龙图以其母尚在,不得妄言分家,将提议分家的两人各杖二十,打了出去。”
李宪听了点了点头,但又立刻觉得有点不对,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的场景,问道:“……可是继母?”
“都知可是在进来时看到刘家人出去?”黄裳笑道:“正是继母。寿阳人刘玉德续弦之后又生了一个幼子。刘玉德月前病卒,其子刘大、刘四,为了多分家产,先是指称其继母刘王氏不是续弦而是妾室,又说其弟刘六不是刘家的亲生子,而是刘王氏携来。为此还买通了稳婆、邻里、族人,乃至县中和府中的胥吏……”
“何至于如此!?”李宪惊讶了,多少人一起收买,不可能是为了区区几千几万,“刘家的家产值得他们这么费尽心力?!”
“刘玉德在寿阳号称刘半城,光是在太原就有三个庄子,一百多顷田地,至于在寿阳乡里,就更多了。而且刘家在河东各州县,有数百处处上好市口的商铺。如果都知曾有留意的话,在晋宁城中都应该见过丰和号的牌匾。”
“难怪了。”李宪点点头,光是黄裳所说的这些田宅,说不定都能有上百万贯了,就是放在东京城中,兄弟之间也少不得反目成仇,“难怪龙图会出面审理此案。”
李宪这么说,可心中还是疑惑难解,以韩冈的身份,一般来说只要不涉及大案要案,根本就没必要亲自上阵。就是有人敲了衙门外的冤鼓,交给府中的推官来处置也足够了。
推官在名义上是知府的僚属,负责审理案件,一桩争产案,不该轮到韩冈出马。尤其是这件案子关系到几十万上百万贯的家产,韩冈违反惯例贸然涉足,难道不用避忌瓜田李下的嫌疑?
黄裳似乎看出了李宪心中的疑惑,解释道:“这个案子涉及推官何必中的姻亲,依例避嫌。所以龙图就接手过来。不过也不只是避嫌了,”他不屑的撇了撇嘴,“都知你是没看到,府中这两天因为这个案子被龙图惩治的胥吏,有十一人之多。寿阳县中,还没有查,查出来更不知道有多少。”
韩冈审阅着即将发去京城的一份份判状,黄裳和李宪的低语也传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