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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韩冈的到来,李宪和折克行两军业已会合在胜州,也即是旧丰州。屈野川一线的防御体系,也变得越发得牢固起来。若是常年有四万以上的兵马坐镇此地,有没有坚固的城垒其实都无关紧要了,可惜人马粮草的消耗,使得四万兵马待不了多久。
同样困于粮草的,还有被迫离乡背井的黑山党项。穿越荒漠的数百里道路上,因为缺乏足够的口粮,黑山党项各部无论人马都是死伤枕籍。在雪下残余的草茎,都被先前经过的部族马匹吃光。从探马传到胜州的消息中可以知道,死在大漠之中的蕃人以成百上千来计算,而且在这些亡者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自相残杀、争夺粮食的结果。
“谁让他们引狼入室又不抵抗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当年石晋不正是如此!?耶律德光在开封城中猖狂一时,可一遇河北雄杰,便是暴毙杀胡林!”
“按照龙图的训示,对于来犯的黑山党项,先以攻心为主,现已有十七人愿意代表朝廷去说服他们投诚。一般来说,说服他们不成问题。不过事有万一,也要做好动手的准备。”
“那样的蠢货死光了对任何人都是好事。……再往好处想想,若是辽军南下,想从大漠里绕道,也是以一个结果。”
“没有打草谷的地方,想穿过几百里的大漠南下,能有两三千就了不得了。”
“那时候杀起来可就叫痛快了!”
主持军议的韩冈还没有到,只有李宪和折克行两人带着麾下将领候在正厅中。
两名主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相干的闲话。即便以折家地位之特殊,折克行也不愿意得罪李宪这个手握军权的大貂珰。而李宪也不会故意跟折克行过不去。韩冈既然前来坐镇胜州,他的态度就摆在那里,闹得军中不合,得罪了折家这个藩镇倒没什么,一并开罪了韩冈,那可就亏大了。
上面两位还能留一份情面,没有撕破脸皮,下面的的将校互相之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视线都不相交。厅内的气氛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而且越缴越紧,顿时便险恶起来。
折家色彩太过浓重的麟府军,在河东军中本来就属于异类。麟府兵马司刚开始设立的时候,本是为了监视府州折家和丰州王家之用,有别于折家之前的私军。可西夏立国之后,在抵抗元昊入侵的过程中,不仅仅是丰州陷落,府州被分割,麟府兵马司也受挫极重,不得已开始吸收当地兵源来补充,使得折家将手伸入了这一支本该是监视他们的军队。底层的军官中,大半与折家脱不开关联。
时至今日,朝廷几乎已经默认了折家对麟府军的影响力,尽管主要将领的任免依然由朝廷过问,但实际调用时,却时常将其配属在折家的麾下。
如今麟府军独自斩获大功,惹来河东军的嫉妒也不足为奇。葭芦川大捷功赏虽众,但李宪带人北上,却是特意挑选了在葭芦川大捷中没有立下什么功劳的几部兵马。有功大家分,这是主帅的工作。太过偏袒麾下某人,日后带兵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西夏已亡,眼下大战已经进入尾声,胜州一战。现在跟随李宪的河东军兵马,可都卯足劲要在最后关头挣一笔功劳回去。只剩辽宋两家,万一以澶渊之盟为本,再来个七十年不生战火,那到了儿孙,岂不是要吃糠咽菜来过活了?
老资格的将领们都知道,在澶渊之盟后,元昊起兵之前,几十年间,军中将校士卒得到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待遇?管着俸禄发放的文官在面对武夫时,又狂傲到什么样的程度?!在军中时间长一点的老人,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难耐的躁动在每一个河东军将领心中,封妻荫子不是光荣,而是当务之急!
“经略到!”门外传来响亮的通报声。守门的护卫吊着嗓子提醒着厅中,河东路经略使韩冈的到来。
李宪和折克行的对话立刻就停了,帐中的气氛陡然一变。在两名主将的带领下,齐刷刷的站起身,恭候韩冈升帐。
踏进厅中,李宪、折克行领众恭声致礼。韩冈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厅中的主位,转身坐了下来。
折可适、黄裳领着几个幕僚跟在韩冈身后进门,但两人却没有再往里走一步,而是站在最下首两张空着的交椅前。其余还没有得到官身的幕僚,则是站在两侧厅壁处,只有一人走到角落中,那里有一张几案,供他记录军议上的对话和决议。
帐中众将帅行礼后肃立如松,鸦雀无声。
并非是点卯会操时的升帐,不需要太过繁琐的礼仪。韩冈环目一扫,见人人恭谨,遂道了一个字,“坐。”
哗啦啦一阵交椅响后,厅中又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气凝神,静静的等着韩冈发话。
韩冈没有吊人胃口,开门见山。看了一眼折克行:“旧丰州算是占下来了,朝廷也赐了胜州一名。胜州得复,实乃折克行你领军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