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7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18)(2 / 2)

宰执天下 cuslaa 1718 字 2022-12-19

世传王安石不喜欢《春秋》,但确切点说主要还是不喜欢《春秋》三传,认为《春秋》自鲁史亡,其义不可考。后人传注,纯粹是‘一时儒者附会以邀厚赏’,‘决非仲尼之笔也’。

故而当王安石的学生陆佃、龚原打算为《春秋》做注,仿效孙复等人,王安石就直接批评说是‘断烂朝报’——这说的是陆佃、龚原所作的注解,可也足见王安石对《春秋》的偏见。就是现在的国子监,课程中也没有春秋一科,国子博士中同样没有春秋博士。

不过对于程颢所言,他也是没有什么好批驳的。孙复对《春秋》本经的重新诠释,在此时儒林,已是士人为研习《春秋》的重要传注,只比《公羊》《谷梁》略逊——仅仅比不了《左传》——不管怎么说,至少尊王攘夷四个字没有多少人会质疑。

“夷狄者,禽兽也!人所共知。可论事,当据于实,本于理,方可谓之正论。韩冈敢问伯淳先生,为什么说夷狄是禽兽?道理何在?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没有论据和合理的论证,怎么将夷狄和禽兽挂上钩?并不是每家夷人都会跑来打劫中国,也不是每家蛮部都有子蒸其母、兄亡收嫂的习俗。

华夷之辨,是儒家治平的关键。人与禽兽之别,更是世界上每一个哲人都要考虑的问题。

程颢对人禽之别、华夷之辨的观点,是人至中至正,合中庸之道,若有偏,那就是禽兽、夷狄了——‘中之理至矣,独阴不生,独阳不生,偏则为禽兽,为夷狄,中则为人。’

但在经辩上,却不能这么说当年张载在洛阳设虎皮椅讲易,程颢与程颐登门挑战,一战成名。经验十足。他很清楚,经辩胜负的关键是不要在对手之前露出破绽,持论要正,论述要稳,不要求新求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待对手犯错。

所以他选择了很大路,在儒者中又无可辩驳的回答:“有礼者为人,无礼者禽兽。”

‘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这是晏子春秋中的话。基本上是儒家的共同认识。

蔡卞则更放恣一点:“‘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而父子聚麀,也就无礼如禽兽了……难道枢密不这么认为?!”

“什么叫父子聚麀?”皇后小声的问身边的大貂珰。

刘惟简张口结舌,出了一身白毛汗,将蔡卞恨到了骨头里。被皇后狠盯了两眼,低低的颤声解释了两句。

向皇后乍听,刹时白皙的脸上一片红晕,直烧到了耳朵上,隔着屏风,怒瞪了蔡卞一眼。就是出自圣人的《礼记》,也不当在太子面前说。蔡卞茫然无知,仍是正盯着韩冈。

“那只是表象,且并非人人如此。天下蛮夷千万,都有这般风俗吗?”韩冈瞧瞧赵佣,再看了眼屏风,有小孩子和女人在场,不好多说,“在韩冈看来,自然中之芸芸众生,无论动物,植物,遵循的道理惟有一条。这亦是人禽之分、华夷之辨的大关节。”

牛皮吹破天了。吕大临强忍住没冷哼出声。

韩冈的说法,等于将历代辨析华夷之别、人禽之分的论述全都否定了,就连《礼记》都一口气都贬到了底,口气之大,都让人想到井底的蛤蟆。

王安石心生,也觉得未免韩冈未免说得太过了。芸芸众生,除人之外皆从一理。

大言不惭。这是蔡卞的想法。

“莫不是生老病死?”

“此四事,何人可例外?”

蔡卞恨自己嘴快,进士出身,又进了馆阁,只是被韩冈气糊涂了,一时气话脱口而出。韩冈却没多理会他,只反问了一句,并没追击。

程颢心思一动,神情更加专注起来。韩冈的性格,他很了解,没有充分的把握和自信,不会将话说得那么满。

“是什么?”宋用臣代天子发问。

“物尽天择,适者生存。”(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