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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线膛枪。”
耶律乙辛为王开诚的死因,给出了专业性的判断。
他仔细查看着王开诚额头上的弹孔,比他身边失魂落魄的孙子要冷静百倍。
“一里之外一击命中。”耶律乙辛用冷静专业的口吻说着,“只有线膛枪才能射得这么准,这么远。”
耶律乙辛他深深的望了眼坑洞之外,从他这里到天门寨的城墙,一马平川,看不到任何宋军的踪迹,而宋军的火炮,大部分处于私教,剩下的也不可能很快的瞄准射击,正是因为太过自信,王开诚才作死一般的站起来,他完全没想到,宋人还有能射程远达一里的火枪。
什么时候大辽工火监,才能达到宋人军器监现在的水平,轻轻的一声叹,感慨油然而起,“不愧是军器监啊。”
在他御帐之中,其实也藏有几支线膛枪,都是工火监名匠所造,却没一支能射这么远,这么准。
以耶律乙辛十几年尽心培养之功,大辽国中能工巧匠也渐渐多了起来。许多大匠的手艺,已经快要追上大宋的同行,但毕竟还是有差距的,而在机器工艺上,差距就更大。许多时候,工火监名工大匠的精品,甚至都比不上军器监工坊量产的型号。
要说大辽国中,谁人对南朝的格物之学和工器技艺最为膜拜,那肯定是耶律乙辛无疑。
他每年都要付出大笔的金钱和人力,去追踪大宋最新的技术发展。不论是自然学会,还是军器监,得到的关注,都远远多于大宋的朝堂。同时在大辽国中,为了跟上宋人技艺发展的进度,耶律乙辛付出的资金,比用在他自己身上的都要多十倍。
当耶律乙辛从南方细作的汇报中,得到线膛枪这个名词以及原理,就立刻吩咐下去,让工火监的名匠进行试造。
要在细窄的枪膛中拉出螺旋线来,难度当然很高。不过耶律乙辛在半年之后,还是拿到了一支设计精巧,质量完美的线膛枪。虽然装弹要大费周折,但不论是射程,还是命中率,的确都远远超过旧有的滑膛枪,射程最远的记录也曾经达到一里。如果换作南朝军器监的线膛枪,一里之外一击毙敌,那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
只隔了不到两百步,也就半里的距离,一蓬蓟草正在晚风中轻轻舞动。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但忽然间,蓟草的晃动变得剧烈起来,一支望远镜悄悄的抬了起来,镜头对准了大辽皇帝所在的方向。
望远镜的后面,是一张用泥和墨抹过的脸,看起来如同鬼怪,只有仔细看了,才发现在脸上的泥墨之下,是一张圆圆的年轻的脸,不过二十上下。
他头上扎了草环,身上批了一张网,上面捆了一束束草,就连他的衣服,颜色也是更接近于泥土的黄,而不是在这片战场上,常见的黑色、红色或蓝色。
“四哥,怎么样了。”
圆脸年轻人的身后,突然又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
一人从草地里抬起头,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妆容,年纪还要小一点,身形瘦瘦小小,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但他手中还挂着一支火枪,枪管修长,比寻常燧发枪至少长了一掌,枪口却细小了许多,乍看上去只有通常燧发枪的一半,从外形上,就与宋辽两军士兵配装的火枪截然不同。
“嘘,别吵。”年轻人把望眼镜压在眼睛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方才瞄准的方向。
“肯定是打中了。俺方才看得很清楚。那个鞑子不是蹲下去的,是倒下去的。上个月,外口的李大牛跟人吵架,最后火上来,一拳把人给打飞了,鞑子也是飞出去,一样一样的。四哥你的枪法真是没得说,俺在千里镜里看那鞑子也没多大,指头大小,眼睛鼻子都看不清,四哥你硬是拿着枪把那鞑子给打死了,什么时候教教俺啊……”
少年碎嘴说着,圆脸年轻人不胜其烦,即是用墨盖住,也能看见他的脸色正一点点的变黑下去,最后他实在是给聒噪得忍不住了,眼睛从望远镜上挪开了,冷冷的问了一句,“枪怎样了?”
“枪管已经冷了,俺还通过了,清了好多灰出来,子弹都上了,”少年表功般的飞快的说了一通,把枪往前递过去,又好奇的问起来,“那子弹是怎么回事,说是什么线膛,俺看子弹那么小,是怎么贴着膛线走的?”
年轻人都懒得回话,手往后一伸,把枪给拽了上来。
他小心的将长枪在身前架好,在枪口外又盖上了一点土和草。
方才他正是用泥土和草叶分散了枪口冒出的硝烟,使得比正常射击后的一团浓烟浅淡了许多。天色又晚了,辽人当时还没有发现自己躲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
当眼睛贴着长枪的准星,年轻人的神情变得更加专注而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