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面的事,吴维不了解。但他武学毕业之前,参加毕业军演,安排给他率领的一队新兵让吴维伤透了脑筋。尤其是其中几个蠢货,用军棍都改不了他们拿枪口随意指着别人,把子弹随手乱丢的恶习,而这些蠢货却第一时间了解到毕业军演对吴维的意义,进而胁迫吴维放松对他们的管教。
当然,对于出现这种情况,学校和主持毕业军演的师长们都有充分的经验。他们可以给学生们自我锻炼的机会,而一旦学生自承无力管教的时候,他们也会及时出面,解决问题,保障军演顺利进行。
吴维最终究承认了自己无能为力,剩下的事,军法官只用了两天就帮他处置完毕。总之,最后更换了两人的队伍,在吴维面前变得跟绵羊一样乖顺。而吴维付出的代价就是丢了毕业考上这一部分的分数,远离了学年前十才能拿到的佩刀。
现在想来,吴维觉得,除了一个能下狠手的军法官之外,当时的确还需要一个能够现身说法的新兵管教。
岑三很是健谈,说过自己的事,便问吴维,“小兄弟贵姓?是在军中做事吧,武学刚毕业?”
“免贵姓吴,吴起的吴。”
吴维二十上下,瘦削挺拔,即使是坐着,也没有普通人的那种松垮感。穿着便装也不似百姓,何况身上深蓝色的对襟风衣正说明了他的身份。
更何况……他低头看看自己军装胸襟处的徽章,这正是他初出茅庐的标志,只要是熟悉现今军中服章的人就能认得出来,方才就被他面前的伤痕男子盯着看了好几眼。
指着胸口的徽章,吴维笑道,“岑兄看来是挺了解这徽章的啊。”
“当然。”岑三冲吴维丢过一个得意的微笑,“六八黄铜的冲压件,铸币局第三厂生产。冲压的机器是两百石的天冲零三乙型,天工机械制造厂生产。”
虽说这位仁兄绕过了吴维的问题,不过他当真是行内人,吴维彻底没怀疑了,“想不到兄台连铸币局的工厂都去过。兄台对天工机械很熟?”
“只要做这一行,不可能不熟。你要买机床,就绕不过天工去。天工机械是关西最大,不,现在应该天下最大的机械制造厂。车床、镗床、冲床,天工机械都生产,就是这蒸汽机车,”岑三跺跺脚,车厢的木地板闷闷的响着,“也是出自天工机械下面的机车分厂。”
“原来如此。”吴维点头,果然是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列车人跟人聊聊天,就能了解到一点新东西,“一直都听说天工很大,可是都不知道有这么大。”
“你们吃兵粮的哪里会管怎么造机器、造枪炮,只会对军器监伸手说我要,我要就够了。”岑三摊开手。
“岑兄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我那些同学了。”吴维哈哈失笑,说得真是形象。
各色蒸汽机车在诸多支线铁路上试行有年,终于出现在朝廷掌握的干线铁路上。但除了军工厂之外,他对其他工厂一概不知。就是蒸汽车头拉动的列车,吴维也是第一回乘坐。
在武学里面,讨论得更多的还是各种型号的火炮,虎蹲炮、榴弹炮,四寸炮、六寸炮,短管炮、长管炮,野战炮、攻城炮,还有传说中辽国正在铸造的能一炮轰平要塞壁垒的柱国大将军炮。为了争论火炮口径大小,炮管长短,三十多人的班级都能分出三个派别来。
对工厂什么的,班上就没有讨论了,吴维也真的是不了解。毕竟他是炮兵科,而不是隔壁的后勤科和只有中级武官才能进入的战役科。但所有的炮兵军官,都会对上面说,火炮的口径越大越好、射程越远越好、威力越强越好,同时还得更加轻便、更加利于运输。
“岑兄肯定跟军中打过交道吧。”吴维很确信。
岑三摇头,“可惜没机会。不过有朋友在军器监里做事,一起喝酒时听他说过。”
“岑兄的朋友当是怨气不浅。”
这些年,军中地位提升,尤其是神机营里的军官,都带着傲气。如果是炮兵这等技术军种,更是自视高人一等,向上面讨要起军备来,向来理直气壮。军器监方面负责联络军方,向使用方征求意见的官员,自然就成了受气包。
吴维从他的那些依然是现役炮兵军官的师长们那里,没少听到有关军器监的各种嘲讽和笑话。
“怎么说呢……”岑三笑着,“每次上京找他喝酒,少不了都要提几句。”
恐怕不是提几句那么简单。只看军中对军器监的态度,军器监对军中的态度不问可知。
吴维理所当然的站稳自己的立场,“枪炮造得好一点,打仗时也能少死点人。”
“说得对。要求就该高一点,人命比多少钱都贵重。”在吴维惊讶的眼神中,岑三笑得厚颜无耻,“这样一来,就可以逼得他们买最新式的车床了。军器监下面的工厂,不对,就是些小作坊,许多还在用畜力锻锤,这样的厂子怎么造出好枪炮?”(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