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自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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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拨弦, 左手虚扶,《烂柯曲》最后是一个散音。

琴音峥峥,声声入耳,曲必之后的余音更是缭绕在众人耳边。只是……冯昭看着秋静淞平静的睡颜, 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不过他又快速的把这种情绪掩去。他想,十四殿下毕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早慧,他是不是也对他抱有太大期望,要求太多了?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殿下。”——如果秋静淞现在醒着, 冯昭绝对会这么对他说。

半天没有听到动静的钟一杳感受到崔文墨投过来的眼神, 也幽幽的叹了口气。

“师叔, 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钟一杳缩着脖子, 一副认命的样子,“你要把我怎么样你自便,但是得说好一点, 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

崔文墨一笑, 上扬的眉眼无一不给人傲慢之感, “他们我还不放在眼里。”

在钟一杳的认知里,从小就跟他耍心机的崔文墨此时肯定会把他大卸八块。

可出乎他的意料,人家什么也没做,只听崔文墨面色不改的继续说:“师叔, 你跟我回去如何?”

在这时询问他的意见, 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钟一杳把手互相塞进袖子里, 看着他问:“你要像你师父那样继续把我关起来?”

“师叔言重了。”崔文墨垂下眼睛,稍作停顿后说:“您知道,我们师兄弟三人,迟早会有一战。师傅已故,门中也没个长辈主持……”

就是在这个时候,冯昭觉得手心有些发烫。

“决战之事,不如带上我如何?”

秋静淞无意间挑了一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时候醒了。她这句话一出,不仅把钟一杳吓得一跳,连崔文墨都忍不住绷起了脸。

感受到危险气息的唐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站到了崔文墨身边,“阿弟,这小子……”

有些不对劲。

“是《烂柯曲》的后遗症。”崔文墨看着秋静淞黝黑的眼睛,伸手轻轻拍了拍唐玉的胳膊,“阿姐,你先让开。”

唐玉不用想也知道崔文墨要干什么,她拦住他,“阿弟,你何必管他?”

“他现在也算是我桃笑门弟子。况且这事总归因我而起,再者,他能在《烂柯曲》余音散尽之前醒来,很不容易。”崔文墨重新拾起琴,一边把唐玉推开一边说:“阿姐,你先把家生之毒解了吧。”

钟一杳眼珠子一转,立马喊话,“那我们的……咦——”话还没问完,老爷子就感觉自己能动了。

唐玉翻了个白眼,一脸可惜的说:“看来下次这药还要多放两分。”

钟一杳龇牙咧嘴,想骂又不敢骂,只好蹲下来哼哼唧唧的把身边的展骁扶了起来。

这大兄弟刚才可是直接从马上摔下来了。

展骁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秋静淞满是担心,却又不敢表现,只能克制着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魇着了。”钟一杳心中一想,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现在要过去,看他那样子,绝对会把我腿打断吧?”

秋静淞阴沉着脸冷笑,看起来吓人极了。

但是自己的徒弟,不能不管啊。

他记得,初闻《烂柯曲》,他睡了三天三夜。

在师父口中,他这还是快的了。

他回头,问了崔文墨一声:“你睡了多久?”

崔文墨回答:“三天半。”

钟一杳立马开心了,“我比你快!”

崔文墨笑了笑,并不接话。

被秋静淞敌意锁定的他,完全不敢动。

今次,小皇子能这么快醒,虽说其中少不了机缘,但由于沉睡时间太短,神游时接触到的负面情绪没有来得及消化,郁结于心,在这种情况下醒过来……

钟一杳是不知者无惧,但是他不行。赵国的灵仙,崔文墨是见过,并且领教过所谓士族家主的五行之力——那种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力量。

季氏系皇族,属程姓,那么他要是朝着自己出招就应该是以“土”的方式呈现出来。

慢慢领会到崔文墨要做什么的钟一杳把旁边的人赶开,看着他倒还有些担心的问:“要我帮忙吗?”

崔文墨点头,“若我挡不住,还请师叔及时出手相助。”

必须让他把那些郁气排解出来。

“你们只怕要小心些了。”久不做声的冯昭一开口,众人皆朝他看了过来。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钟一杳下意识就望向唐玉。

唐玉往后一退,好不无辜,“毒性早就散了。”

“不是毒。”冯昭摇摇头,慢慢的把握成拳的右手张开。

他的手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绿光笼罩了。

付卿书着急的抓住他的手,“这是……”

“是殿下在吸取我的力量。”冯昭虽然有气无力,但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样子,“大概不会有人教他这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但其实,从刚才这里燃起【秋火】时,我就应该要注意了,无心撒下的种子,居然这么快就发芽……卿书,我怕是逃不过了,整个冯家都要被我搭上了。”

“你先别说话了。”他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怕是人都要糊涂了。付卿书赶忙将人扶着坐下,抬头对崔文墨说:“若是不赶快阻止殿下,我昭兄会死的。”

秋静淞正无意识的,源源不断吸取冯昭的力量。

——不仅仅是他,不见于人前的程茂林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之前发过的誓言,其实与向秋静淞效忠的公告无异。也已经成为秋静淞“臣子”的程茂林看着手心的功德珠,在疼痛之余,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奉献感。

每位灵仙,对待主人时的奉献感。

他抬头,看着秋静淞,抬手尝试着自己去控制那股力量。

崔文墨将内功运于手心,缓缓奏出一首《广陵散》。

展骁只听前奏,便内心一沉,他连忙开口阻止,“别弹这个!”

《广陵散》又名《聂政刺韩傀曲》,《史记·刺客列传》之中有载,严仲子与韩相侠累有睚眦之怨,严仲子闻聂政之名,聂政以母在,不从;母死丧毕,聂政怀之,遂报严仲子,刺韩相侠累,自己毁容以不连累亲友,韩人暴尸街头,无人识;其姊闻之,以为乃其弟,赴认之,大哭而死。此曲慷慨激昂,起手扬琴间奏的便是为至亲报仇的一戈一矛。在刚刚失去双亲的秋静淞面前弹此曲,简直与作死无异!

然而展骁的提醒还是晚了。

把面前所有人看作仇人的秋静淞抬手的那一瞬间,枯木逢春,春回大地,刚才才被烧毁的树木此时居然开始发芽。

唐玉倒吸了口冷气,心里直喊着“乖乖”,她想着秋静淞一路过来全靠嘴遁,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小鬼倒还会藏拙。”

也不知道是冯昭存了多少年的念力。尽管有付卿书扶着,冯某人还是跌倒在地,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老血。

我的祖宗诶,您可省着点用吧。

付卿书拍了拍冯昭的背,好心提醒崔文墨说:“冯氏的力量温润,伤不了人,但是我们的殿下好像已经得到秋家的承认了。”

秋火出动的下场,化为灰烬的鬼村便是最好的例子。

展骁皱着眉头对付卿书说:“秋家的力量殿下方才已经用过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再用吧?毕竟频繁的使用,对她自己的身体……”

付卿书摇头,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果殿下已经得到秋家的承认,那么不劳多费秋家的力量,他也能用出【秋火】,五行之中相生相克,怎可忘了木能生火之事!”

果然,由秋静淞控制住的一根藤条在瞬息间化作一条火龙朝崔文墨扑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来了。”崔文墨神色一暗,朝他冲来的这股力量极强,他躲也躲不了,只能硬抗,将内力尽数灌予手中所奏的琴曲之中:“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

“风沙?”秋静淞冷哼一声,“那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风沙!”

冯昭咳嗽一声,有些绝望的看着付卿书道:“所以,火生土也是可行的?”

付卿书一脸复杂的说:“听家母说,皇帝舅舅登基之时遇五王叛乱,舅舅就是在正唐大人的帮助下,施了一招火风沙……”

感受到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冯昭低下头连连摆手。

不行,今次之后,他绝对要好好教教小皇子怎么使用“下臣”之力。

任谁的心血,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