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失言(2 / 2)

程庭佶抱着一捆干草站在洞口说:“这个洞是我皇兄挖的,曾经我被骗着掉进去过,然后在里面从早上待上天黑。”

崔文墨的情绪虽然没怎么坏,但口气却变了,“是吗?那你可真惨。”

“我也觉得我很惨。我甚至觉得,十四皇兄走了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为什么?”

“他那么聪明,如果想欺负我,我肯定活不了。”

崔文墨笑了。他点头,说:“你为什么觉得你十四皇兄也会欺负你?”

程庭佶理所应当的说:“哥哥都这样。”

崔文墨觉得很有意思,他诱导着问:“你觉得你其他的皇兄,都是什么样的人?”

“都是一群无聊的王八蛋。”

“然后你刚才说你的十四皇兄很聪明?”

“对,我说了。”程庭佶点头,一点儿也不怵。

崔文墨便说:“你现在往前面看,你能看到什么?”

程庭佶照做,然后回答:“看到宫墙了。”

崔文墨又接着问:“那你刚才在树上,你又看到什么了?”

程庭佶回答:“看到宫殿了……”他说完,突然又自己明白过来,“你是说,如果我是宫墙,那么站在树顶上的十四皇兄,就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崔文墨勾唇一笑,“一个有本事的人,根本不回去注意他身后的人。朋友需要观念相和,对手,也理当本领相当。你觉得现在的你,配做你十四皇兄的对手吗?”

“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对手?”程庭佶说着,把手里的干草全丢了下来,“我现在就知道,我能让你吃吃苦头。”

崔文墨挥手,一个纵身,从洞中跃了上来。

忘了他会武功……

程庭佶看着崔文墨,没忍住,骂了一句:“王八蛋。”

崔文墨突然觉得这个小鬼很有意思,十分地有意思。

“你知道吗?如果你真是我徒弟,我现在已经抽鞭子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程庭佶立马往地上一坐。

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歪主意的崔文墨挑了挑眉,“怎么了?”

程庭佶摸着脚,夸张地吸了口气,“我脚崴了,我走不动路了。”

崔文墨抿了抿嘴,到底是叹了一口气。

他背对着程庭佶,蹲在了他面前,“上来吧。”

程庭佶鼓了鼓嘴,说:“我不想去参加宫宴。”

“你不去,你母亲会很难做人的。你难道也想看到你母亲像你一样被其他的宫妃欺负吗?”

程庭佶一想,那确实不好。

他看着崔文墨瘦瘦弱弱的肩背,一个纵身趴了上去。

要是能把这个坏蛋压死才好。

来了先例的崔文墨,可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心里在想什么。

第四轮的烟花,又开始在天上绽放了。

容晏坐在酒楼中,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就有那么一些不得劲儿。

今日在董府所见给他带来的冲击早已被消化,他现在迷茫,只是因为一个问题。

难道,他做官,不管爬到哪种地步,都得像那些士族门阀的掌权人低头吗?

他明明想做的,不是这样的官。

他想保护家人,证明自己,为百姓谋求福泽。

就这些,他以前以为很容易就能达到的。可原来,竟是他天真了。

奉阳的风景,有时真的让他看来都觉得作呕。

容晏喝了口酒,再看了一眼窗外,他决定去下面给娘亲买了纸兔灯就走。

开门时,酒肆的大堂闹哄哄的。

大概又是有三教九流前来闹事吧。容晏瞟了一眼,没想去管。可他哪里料到,在楼梯拐角处,他被一个喝得醉醺醺酒鬼拉住了,“小容大人?”

容晏原本不耐,可听得声音有些熟悉,他一回头,竟发现此人居然是恭王世子董荞。

因为崔婉的事和苏今的嘱托,容晏跟他还有两分交情,今见他双颊绯红,眼神迷离,显然一副喝上头的模样,倒不好不管了。他把想要抽出来的手一转,扶着他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多喝了两杯……”董荞看着容晏一笑,对着原本聚在他身边的其他人却是不耐了,“都给老子滚开!”

人一赶走,他把自己整个人的重要压倒容晏身上,用着劲把他往楼上带,“小容大人,难得遇见你在外头玩耍,今日怎么的,也得陪我喝两杯吧?”

君子六艺中就含武艺,有底子,对于董荞这么一个壮年男人,容晏也并非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此时,想走的心是没了,他一路跟着董荞的指引进了过道边的厢房,把他丢在椅子上后笑了一下,“您今天,怎么就喝了这么多了?”

“我高兴,你随我。”董荞挥挥手,手里空着的酒瓶说什么也不撒开。他晃了两下脑袋,笑着伸手一指,“小容大人,你坐啊。”

深知不能逆酒醉之人的意,容晏十分配合地坐在了他的面前,“好,我坐。”

董荞歪着头,打了个嗝。

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容晏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

半晌后,董荞一笑。

“小容大人,我现在头有些晕,嘴皮子有些不受控制,您也知道我是喝醉了,我要是说了什么,你多担待,只当我糊涂,千万别生我气。”

容晏觉得,皇室里像董荞这样的人,挺少。

董荞揉了揉脸,他看着外面,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生辰嘛,总要开开心心地过,可是因为一个人,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小容大人,我从小,就对你们秋家人有好感。为什么呢?因为戴国公啊。戴国公,说实话,戴国公真的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我曾经……戴国公曾经给我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生日,所以我这辈子,怎么也忘不掉他的恩情了。”

这一段,可以说是胡言乱语了。

董荞大概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前言不搭后语,他吸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总之,我很仰慕戴国公,从少年时,知□□起,我就在想,我要娶戴国公的女儿。为了尊敬她,尊敬我未来的妻子,我洁身自好,从来不去烟柳之地,对于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容晏一听这话就笑了,他说:“殿下,您比静凇妹妹大十岁,舅舅他是不会同意的。”

“或许他会被我感动呢?”董荞说着说着,不禁哭了,“我会对秋家娘子很好的,也会十分十分孝顺戴国公的。”

一个亲王世子的一生,大概不会有第二次这么失态的时候吧。

容晏看着他哭,不再说话。

缓过来一些了,董荞又继续说:“可是,你知道,戴国公出了这种事,我大概这辈子都报不了恩了。所以,当时,在皇上下令查卢府时,我十分努力地争取,可是没争取上,倒是后来让他想起我,把我派去查崔府。”

听到这里,容晏整个人神色都变了,“殿下……”

董荞不管,他继续说:“查崔府也好啊,崔家的娘子跟静凇小姐不是结了金兰的姐妹吗?我当时想着,这么个可怜的姑娘,我能帮就帮吧。可是我没想到,崔婉那个女人,贪生怕死,几句话就让她失了对姐妹的忠贞,她居然当场就暴露了静凇小姐的去向,那个女人,她简直不可原谅!”

一直想要得知的消息突然被这么说出来,容晏不可能不激动的。他站起来,浑身发抖,“殿下,殿下你知道崔婉去了哪里吗?”

董荞一笑,脸上同时有愤恨和肆意两种表情,“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个女人就是被我全程关照的。她本来能够留在教司坊成为乐伶的,可是她失忠失节,我看到她就生气,于是,就把她下放去江南做官妓了。”

说着说着,董荞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他呢喃着,轻声念叨着:“居然连结了义的金兰都敢背叛,我都觉得做官妓是便宜了她,还好没有静凇小姐的坏消息,不然,我定要她成为整个赵国最卑贱的女人。”

“殿下,您够了!”实在是听不下去的容晏摇着头,十分痛心地看着董荞,“你知道崔婉是静儿的结义金兰,您难道就没想过,您糟蹋她,就是在糟蹋静儿嘛!”

对于容晏突如其来地指责,董荞懵了,整个人也清醒了一半,“不是,她,她背叛了静凇小姐啊。”

“可是,我的母亲说,不管话传出来是如何的,我们秋家永远相信崔婉是清白的。因为她是静儿选中的人,静儿亲口承认的姐妹。静儿认定的人,品格方面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但是……”董荞站起来,他大声解释道:“我是在现场听她亲口说的!”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侮辱她!”容晏想到他刚才对崔婉的一系列轻蔑,实在觉得难受,他一甩袖,转身就走,“您自己呆在这儿喝酒吧。”

“等等。”董荞的酒可以说是完全醒了,他甩开酒瓶,拔腿就追了上去,“容晏,容晏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大声地喊着,在他隔壁的房间,却鸦雀无声。

现在在吏部任职,左相杜岩松的二儿子杜沉看着面色苍白的兄长,有些担心地握住了他的手,“大哥!”

原来,崔婉被下放去了江南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董荞做的吗?

杜沣浑身发抖,突然之间大笑起来。

害妻之仇,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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