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其筋骨(1 / 2)

<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季长芳抱着胳膊的伤处跪在地上疼得浑身颤抖, 她很用力的掐住伤口止血,这方法却完全不起作用,血还是如关不住的泉眼往外流着。她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头也有些眩晕。起先还能挺直的腰杆, 后来因为越来越痛苦,终于撑不住时伏在了地上。

她的衣摆被血浸成红色,脚边不知何时尽形成了一汪血泉。

曾经充满希望的眼神被绝望取代,脸上也已经被折磨出来的疲惫覆盖。在季长芳闭上眼睛时, 有四条不知哪里来的吊睛毒蛇朝她咬了过去。

“笑青——”

从噩梦中惊醒的林说因为呼吸困难, 不得已张着嘴大口呼吸。他无意识的紧紧拽着盖在身上的薄被,从脸上落下来的汗滴直接砸在他手上因用力过度而爆出的青筋上。

同榻而眠的杜游被他一嗓子惨叫嚎到吓醒, 他睁眼前还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怎么了?”

他坐起来时, 被惊到睡意全无。本来杜游心里还挺发慌的,可当他坐起来借着微醺的烛光看清楚林说如今的状态时, 顿时顾不得自己了。

“林大黑,你怎么了?”

自“冯放”和辛同舒走后,杜游便自愿在书院里担任照顾林说的责任。【林大黑】这个诨名也是他在一次酒后取的, 并无其他意义。杜游曾经还“霸道”的宣称只有他能叫,其实也只是为了避免好事者嘲讽林说罢了。

杜游握住林说的手用力往外拨,可半点也扳不动。他听着他呼吸越来越重, 知道这人大概是被梦魇得不轻, 也不敢耽误, 连忙下床连外衣都难得取, 出去把隔壁的房门拍得震天响。

“郭大脑袋, 不好了,郭大脑袋,你快起来啊!”

杜游这一嗓子,催醒的可不止是郭蒙一人。连隔壁几个房间的灯都缓缓亮起。

杜游为人诙谐且不拘小节,又无其他怪癖,跟谁都玩的起来,可以说经过这几年已是书院中人缘最好的人。他深夜此般慌乱求救,听到的人都探出脑袋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杜游不想麻烦他们,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快去睡吧。”

郭蒙开门时,外衣都才披了半边,“怎么了?”

杜游伸手直接把他拽出来往自己房里拖,“你快来,快来。”

郭蒙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进房就被杜游引着去看床上的林说:“你快看,林大黑要被吓傻了!”

杜游不知道跟谁学的喜欢给人取外号,这【林大黑】和【郭大脑袋】,郭蒙每听一次就想叹一次气,可他如今也顾不得了。

他急急忙忙地走到床前,抓住满头大汗的林说摇了摇,“林兄,林兄!”

林说突然伸手把他推开,俯到床边将一大口鲜血呕到榻边备用的痰盂里。

杜游吓得不敢乱动,只指着他,舌头都捋不直了,“他他他他他他……”

郭蒙侧身坐到一旁给林说拍了拍背,又对杜游说:“快,去拿杯水。”

杜游这才回神,赶紧去拿水,嘴里还念叨着:“林大黑看起来还没傻,不然也不会知道不能把房里弄脏了。”

郭蒙接过水,忙放在了林说嘴边。

林说漱了口,才喝了半口。

他看了杜游和郭蒙一眼,语气是少见的虚弱,“多谢二位。”

“谢什么谢?”杜游快嘴说完才意识到,忙把脏了的痰盂拖开坐到腾出空来的榻边,“林说,你好了?”

郭蒙不吭声,只是递了张帕子让他擦擦脸上的汗。

林说接过,又说了声谢。

他低着头,想起刚才的梦境,脑子里又是一阵恍惚。

笑青,笑青啊!

“咳咳咳——”林说捂着心口,又是好一通咳。

“我的妈……”杜游又被吓到,忍不住一通话砸了过来,“你小子究竟是梦到什么了,把自己吓成这样?我稍微显得解梦,你何不同我说说,也好解了你的心病?”

林说好好喘了几口气才抬头说道:“我梦见我弟弟被蛇咬了,浑身是血!”

“这不算什么的。”杜游连忙安慰他:“你梦到兄弟,未必是你兄弟出事。你的梦大概率还是跟你有关。梦到兄弟被蛇咬,就是咬你不要信流言。最近不是有嚼舌根的说容学监不会在你的毕业通文里评优吗?你看,指的就是这个事儿呢。况且你即将结业,这个当口梦到蛇,是行好运,以后飞黄腾达的意思。”

杜游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林说的背,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长辈的样子。

可林说的脸色也只是稍稍作好。

郭蒙想这样不是事儿,便开口问:“被咬的是你哪个兄弟?”

他们两个也不是外人。林说捂着脸思考了半天才哑着声音说道:“奉阳的那个。”

林说和郭蒙对视一眼,刚才想好的话不得已吞了回去。

这就有些不好说了。

“他不知为何,也没有给我捎来半分口信……”

郭蒙听着林说声音带着涩意,心想这牛高马大的汉子居然因为挂念兄弟,而被一个噩梦牵扯到落泪。

林说与辛同舒兄弟俩对十二皇子的感情,绝不作假。只是不知那位殿下如今对他二人是什么想法。

“没消息才好。”杜游忍不住说:“就算他不给你消息,你不是还知道他娶亲的事了吗?”

娶亲都不通知结拜兄弟的吗?

郭蒙撞了杜游一下,又道:“明日结业,咱们不日就能回家。你若真的挂念,等你回到家拜见了母亲大人,再上京找他也是一样。路上,你还能顺便去看望辛兄。”

“对对对。”杜游也不自己开口说了,就跟着应和,“你们是拜过天地三清家长的兄弟,你去找他,他定然会见你。到时还不是皆大欢喜?也省得你往后胡思乱想,如今日般徒添烦恼。”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多谢。”

林说想明白,顿觉心思没那么重了。他感谢地看着二人,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与此同时,奉阳。

明明是大半夜,街上却还有车马碾过的吱呀声。

今日还未到亥时城中就开始禁严。有非本地的,来参加七夕盛会的外地人开始还有些不满,后来好奇之下偷偷开了窗户看到街上的东西后,吓得顿时不好再说其他。

这一车车拖着的东西全是要运去城外皇陵的。只要是没瞎的人都能看清楚上面全是死人。他们全是今日后宫中死在麒麟卫手下的,给大行皇帝陪葬的宫女内侍。这群人,生前无论活的光彩还是潦倒,死后全部被一视同仁地扔在车上,好的坏的混在一起。有时候一个头掉在地上,车夫弯腰去捡了,也是随手一丢。

横七竖八的尸体交叠着,没有一个能死得瞑目。

他们全部都是皇权与士族力量对抗而产生的牺牲品。

没有人会对他们产生同情,因为权利本来就是冷冰冰的东西。

到鸡鸣前,车轱辘的声音终于停了。

百来个清道夫趁着天未大亮,一个个的取来清水将混杂着鲜血怪味的街道冲喜干净。在地上的水渍未干之前,奉阳宫的朱雀门大开。

玉珉作为第一个出来的官员,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没有人去扶他,因为后来的人状态都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这一夜,总算是熬过去了。

“刘大人。”

“都快回去吧。”

“咱们……”

“快些吧,下午咱还要进宫呢。”

秋明几抬头看天时,头亦有些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