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自己这个大明天子的面,他居然敢直接说了这种夺位之话!
朱由检心中燃起了滔天怒火,眼下他对龙辰的憎恨比皇太极更浓郁十倍,百倍,千倍!
无论结果怎样,今日这番对话以及龙辰最后的那句近乎于宣言的呐喊,注定会被加载史料,他朱由检日后定然会被后世读史之人嘲笑。这对一个追求明君之名的朱由检来说,绝对是万分难受和不堪的一件事情。
朱慈琅只感觉父皇牵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捏着自己的小手直生疼,但朱慈琅不敢喊疼,也不敢说话,只是埋着头跟着父皇的步伐,双目的泪痕他不希望让自己的父皇发现。
朱由检来得也快,走得也很快,但即使他走了,龙辰还是有些事情要做完。
那就是,祭奠!
“祖宽,指给本帅看,督师是从哪里跳下去的?”
祖宽策马来到龙辰身边,指着广渠门旁边的一块区域道:“那里就是督师摔下去的地方。”
虽是过去近四年,但督师纵身跃下城楼的身影一直在祖宽脑海中,也正是因为这样,祖宽才对大明老朱家彻底失了信心,在那一刻,其实很多将领对老朱家都丧失了信心。
“弓箭手!”龙辰挥手。
十余名护龙军骑兵张弓搭箭,将箭头抹过火油的箭矢点燃,随后抛射出去,钉在了城墙根上或者地上,宛若一根根插在地上的蜡烛。
这个时候,城上的明军虎视眈眈,不可能派人去点蜡烛,龙辰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
在这一刻,龙辰眼前似乎再次浮现起自己和袁崇焕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厅堂处,一道挺拔身影矗立其间,剑眉昂扬,面庞刚毅,一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缓步走入的龙辰,磅礴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
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势,不是由面前的人有意发出,因为他只要往那里一站,似乎整个气场就会因他改变。这不是纯粹的上位者气息,因为很少有真正的上位者的气势有如此锋锐,宛如辽东大地冬日凌烈寒风;这也不是纯粹的武将气息,一般的武将气势定然没有这般磅礴和大气,非大眼光大谋略者所不能有。
站的高度,决定人的眼光,掌中权力,决定人的气度。
这个人,此刻正是大明辽东边地站得最高的那个人,麾下强将如云,虎贲数万,仰仗宁锦防线,数次挫败女真铁骑南下的企图。如今的他是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大明北方边军,皆在名义上听从袁崇焕的调派。
天命汗努尔哈赤,枭雄一世的人物,却间接葬送在他的手中;
天聪汗皇太极,雄才伟略的一代英主,却只能在他面前止步。
他的名字,伴随着各种争议一直流传到后世,虽有人不服其功绩,却无人能抹杀他的英烈!
在龙辰眼中,眼前这个人和自己在那个时代从史书上读到的那个人不断重合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半分颓势,甚至挺直了身子和这个人相视而立。
“龙辰,参见督师。”
“龙将军,本帅是否来得唐突了?”
“辽东大地,督师何处去不得?”
“今日本帅,是专程来喝将军公子的满月酒的,算是个不请自来的恶客吧。”
“督师说的哪里话,义州虽算不得大城,但酒水还是有的。”
袁崇焕感到很不自在,龙辰也敢感到不自在,就像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本应该唱大江东去的曲子,却变成了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袁崇焕不喜欢这种感觉,龙辰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随后相视一笑,似乎在这一刹那,两人达成了一种默契。
你别藏着了。
你也别掖着了。
袁崇焕直接坐到左手第一个位置,龙辰自不会去上座,而是坐到右手第一个位置,和袁崇焕相对而坐。
“升高,外面候着。”
“是。”
龙辰这才注意到袁崇焕身旁的这个护衞,袁升高,凡是真的细读过明末清初这段历史的人定然忘不了他,京城之外,袁崇焕率辽东军死战八旗军之时,正是袁升高拼死相互,袁崇焕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他的名字也仅仅出现在那一战中,但已经足够了。青史笔墨就那么一点,他也足矣。
袁升高起身,走到了厅堂外,关上了北边大门,胡猛也同时关上了南边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