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傅快快请起!”李洛竟然亲自扶他起来,顿时让顾铠受宠若惊。
“小人何德何能,安敢劳烦将军,惶恐惶恐!”顾铠连连拱手。
李洛请顾铠坐下,问了几个专业问题,顾铠这才放松下来。
“顾师傅祖上世代制甲?”李洛问。
顾铠回道:“回将军的话,小人祖上十九代都是甲匠。”
十九代!
“哦?那可是有数百年了,当真不易!”李洛来了兴趣,十九代人,都能上溯到宋朝以前了。
顾铠道:“据小人家谱,顾家初代甲匠乃大唐懿宗年间甲坊署御用官匠,距今已逾四百年。”
李洛和崔秀宁都是肃然起敬,四百多年的工艺世家,无论如何都值得尊重。
“想不到顾师傅竟然还替本官祖上制过御甲,竟也算故人了!”李洛顿时露出惊讶之色,又对崔秀宁道:“岂非巧乎!”
崔秀宁只能配合他:“倒是真巧。”
顾铠哪里知道眼前这对男女竟是演戏?他先是惊讶,但紧接着想到李洛的姓,下意识的就信了。
“万万想不到将军还是大唐王孙,小人实在是失敬至极……”顾铠立刻站起来又要行礼。
李洛止住他的动作,浑不在意地笑道:“本官虽确是懿宗之后,但几百年下来,哪里还有甚么大唐王孙,至多就是李唐后裔罢了,顾师傅无须如此在意。”
顾铠很恭敬地说道:“将军话虽有理,可毕竟是唐皇血脉,终究与众不同。不说冥冥中天道运势,阴德余庆,光说这英睿才干,胸襟气度,常人如何能比?”
李洛忍不住暗乐,这顾铠有点意思啊。
他在高丽冒充仁州李氏,在这又冒充李唐后裔,当然都是有目的性。
“好了顾师傅,此话我们就不谈了。不过,你顾家祖上为我祖制甲,今日你为我也做甲,岂非天意?”
顾铠突然热泪盈眶,有点激动地说道:“顾家制甲四百余年,不想到了小人这代,却不得不逃离中原。原以为从今以后再无用武之地,谁成想……谁成想将军竟渡海而来……顾家祖艺,终不会至我而绝了!”
李洛感叹道:“此乃天不绝顾家祖艺,顾师傅制甲大家,但宁愿东渡大海,也不愿为蒙元制甲,真乃汉家义士!”
顾铠听了很是感动,道:“顾铠愿再为李氏效力制甲,以续祖业。”
一个“再”字,说明他已经认定李洛是李唐后裔。
“好!”李洛手一拍,“本官即刻任你为工匠处处监,首席大匠师,薪职俱同处长。所有匠人,铁料,你都可调用。人手不够,你可自行招募学徒!”
顾铠心生喜悦,但不是他是官迷,而是终于可以有了可供发挥的用武之地。
当年在军器监南作坊时,处处受到约束掣肘,监作官怎么说他怎么干,很难按照自己的主张做事。
如今他当了这处监,自然可以大展身手,把那心中期盼已久的新盔甲做出来。
“顾铠谢过将军抬举!敢不尽心尽责,报效以诚!”顾铠再次下拜。
李洛又问道:“顾师傅在军器监南作坊多年,当知有多少工匠。可与本官说来听听。”
顾铠道:“临安南北作坊共有工部官匠四千七百余人。制作甲胄、刀枪、石炮、云梯、拍竿等,以甲胄为重。”
李洛忍不住咋舌,古代仅一所中央兵工厂,就有近五千人的工匠,可见宋朝军工的庞大。
“南北作坊不制作弓弩吗?”李洛问。
顾铠道:“大宋官造弓弩,主要由弓弩院承造。弓弩院有两千匠人,制作步骑弓、神臂弓、各种床弩、各种箭只。”
李洛明白了,原来还有个规模很大的“弓弩院”专门制造弓弩箭只。
“顾师傅,如今工匠处只有十几个铁匠,让他们配合你,一月可产几套铁甲?”李洛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顾铠道:“工匠处还有一个甲匠,是我晚辈,也是我徒弟。有他辅助,加十几个铁匠们配合干活,日日开工的话,一个月可出二十套山文铁甲。”
二十套一个月?其实很不慢了。一套铁甲需要千百片铁片,肯定费功夫。
要提高产量,只有增加匠人规模。
“那需要费多少熟铁?所有材料费钱多少?”李洛当然要了解成本。
“回将军话,制作一套山文铁甲,约需熟铁三十斤,耗费木炭两千余斤。以如今市价,加上其他耗材,共费钱……大概三十二贯!”
李洛心裏一算,光材料就要三十多贯,如果再加人工成本和损耗,一套铁甲的出厂成本将近四十贯。
真不便宜啊!就说熟铁,已经和铜价相差不大了。木炭也不便宜,两千斤炭就要七八贯钱。
铁甲,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