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着清清白白的饭菜,都觉得不错。虽然没有鱼肉,但众人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
尤其是崔秀宁,感到这粗茶淡饭特别香甜,吃的眼泪汪汪的。
李洛吃完,李沅很乖巧的主动给他和崔秀宁端茶。
大崔见李洛等人吃的还算满意,也松了口气,很知机地说道:“官人,也就是今年托老天福气,风调雨顺,草民这才能敷衍一下今晚的吃食,要换了去年,寒舍也没有余粮啊。”
李洛暗笑,这是叫苦哭穷了。
怎么着?难道以为自己会发善心,给点伙食费吗?
那不成。
这不是李洛小气。而是……他有更好的法子。
“怎么,你们兄弟二人,上没老,下没小,又没有妻妾要养,为何就缺了吃食呢?”李洛摆出诘问的语气,“难道是因为好逸恶劳?或者不务正业?”
大小崔听得脸都绿了。
这真是鞑子的狗官啊!
你说为何百姓缺了吃食?这应该问你的鞑子主子,不该问我等!还说什么好逸恶劳、不务正业,我等只种着十亩田,却要缴纳十二贯钞的粮税科差,如何不缺吃食!
这狗官的浑话,与“何不食肉糜”有何不同?
狗官啊,你该去村里看看其他村民的米缸啊,有几家不是快空了?这才不到冬月,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哩,就已经这副光景了!今年冬天,铁定要饿死人啊。肯定又有人逃离当流民了。
崔四三只能强笑着回答:“并非我等疏懒,而是每年收成大半都要应付税粮科差,是以口粮短缺。”
“竟有此事?”李洛佯做惊奇的说,“如今朝廷有明旨,一亩田地不过纳税几升,人丁税也并不多,包银,丝料,俸钞每户不过五贯钞,加起来不过六贯钞而已。”
大崔苦笑道:“明是六贯钞,实际上要缴纳十二贯。这多出的六贯,就是缺的口粮。”
这些道道,李洛都是心知肚明的。
十亩田,不过二十贯的收入,落到百姓口中不到一半,如何够吃?
为何要缴纳这么多?因为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这些杂税不是交给朝廷的,而是各级官员的截留。
为何?
因为元朝的官员俸禄,实在太低了。后世说明朝官俸很低,明朝就是被元朝带歪的。
官俸太低的危害是,各级官员可以明目张胆的在朝廷默许下搜刮百姓,而朝廷还无话可说,只能听之任之。
元朝本来是没有俸禄的,官员完全靠税收截留,直接在百姓身上吃肉。后来忽必烈听了阿合马的建议,才定了官员俸禄。
但是,低到什么程度呢?
官俸最高的中书省丞相,才一百二十贯,还不是铜钱,而是纸钞,不通胀时也才值当几十两白银。你说够干什么的?宰相啊,这都不够养活家中奴隶的吧?
更别提地方官员了。
怎么办?
笑话。有权在手还怕没钱?巧立名目勒索百姓不就行了?于是,到头来大小官吏反而不在意正式俸禄了。和搜刮的钱相比,那点俸禄屁都不是。
元朝不但官俸极低,军饷也极低。但战斗力很强。为什么?同样的道理。蒙古大兵和探马赤军,主要收入就是战利品,仍然保留着部族军队的风气,打到哪抢到哪,抢一次够吃几年的,所以他们也不在意那点军饷。
那么,既然作为朝廷大头开支的军饷和俸禄都不高,元朝的巨额税收都怎么花了?为何元朝皇帝还一直喊缺钱,不断的印发纸钞掠夺民财,以至后来通货膨胀?
说起来可笑。元朝财政的大头开支,竟然是赏赐。
赏赐贵族,赏赐密宗僧侣。
忽必烈每年用于赏赐宗王和贵族的钱,就占了国库的近一半。赏赐番僧又是三分之一。说出来都令人难以置信。
宗室和贵族以及密宗僧侣,占据大量土地和奴隶,已经富得流油了,皇帝还要连年大量赏赐,劫贫济富,这是何肺腑啊!难道皇帝傻了吗?
当然不是。
因为,这是蒙古的传统:分配战利品,赏赐战利品的传统。大汗的重要职责,就是分割收益,有福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