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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官邸内宅,烧着旺旺的无烟银霜炭火,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崔秀宁斜靠在炕上,正在写写画画,偶尔端起一杯西域葡萄酒,小抿一口。
都说葡萄酒养颜呢。
李洛光脚踩在木板上,在看《水经注》,一边看一边说:“山中奴婢不食黍,郦道元这句话写的真好啊。”
崔秀宁头也不抬地说道:“什么意思?不明觉厉。”
李洛合上书笑道:“汉朝李衡,在山中种了一千棵橘子树,每年有不少收入。所以他说橘树是不用吃饭的奴婢。古人往往雅称橘子是橘奴。”
崔秀宁哼哼道:“掉书袋。不过有点意思,你懂得真多,俺好崇拜你。”
李洛说:“不要崇拜我,想想现在美好的生活。你看看,这外面数九寒天,鹅毛大雪,路有冻死骨啊!而我们呢,躲在画堂华屋,住着美宅广夏,烤着银霜炭火,喝着葡萄美酒……”
崔秀宁忍不住放下笔,“男人,你念诗吗?你咋不说朱门酒肉臭呢?”
李洛一摊手,“你崔秀宁,已经不像个革命者了。你是个被珠光宝气毒害的贵妇人,被荣华富贵腐蚀高贵心灵的天使,你已经和华丽被褥下的虱子,同流合污了。天啦,你变得如此庸俗,势利,不可理喻,到底在哪天的夜晚,你和魔鬼达成了交易……”
崔秀宁嗤嗤笑道:“你真是个逗比,我现在笑了,你可以结束了。”
李洛脸上夸张的表情顿时收敛,“海上运输,是个问题。”
崔秀宁道:“就不能分批运输吗?我们的计划就是分两到三次啊。”
李洛摇头:“我现在改主意了。夜长梦多。这么多流民聚在这裏,时间长了,容易被元廷知道。”
崔秀宁道:“海东的船,江华的船,大小好几十艘,这次全部被调用了。可一次只能运输两万多人。还有五万人,运载不了。”
“买船一时半会买不到那么多现成的。现在,只有征用宁海州的所有海船,再请我那假伯父帮忙,征调高丽的部分海船。”李洛道。
崔秀宁道:“你已经派人去仁州了?”
李洛点头,“崔牧已经出发去仁州了。”
崔秀宁不满地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大崔先生可能是我祖先哦!”
李洛笑道:“没事,我派了不少护衞给他。他有我写给李签的信。假伯父一道命令,就可以征调几十条海船。我估计,最多七八天,高丽的船队就能来宁海州。”
崔秀宁很无语地说道:“你还真会利用仁州李氏。我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李洛道:“光我送的骨瓷秘方,就让李氏每年多收入十万两,被我利用一下有什么大不了?都是钱买的,不用白不用。”
正在这时,忽然李沅的声音在外面道:“兄长,嫂嫂,李绸求见。”
“让她进来。”崔秀宁说道,又对李洛道:“你穿上鞋子吧。”
李洛刚穿上鞋子,李绸就带着寒风进来。她穿着崔秀宁送的水獭皮大衣,显得既干练又贵重。
只有部下贵重,主上才能更加贵重。两人的每个学生,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李绸向李洛和崔秀宁行礼完毕,禀告道:“社主,老师,我有手下传回消息,有一个叫申花生的年轻流民,不久前秘密煽动流民作乱,说是趁着大雪,偷袭州城。”
什么?李洛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煽动作乱,这还得了!
崔秀宁肃然问道:“这个申花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名字挺有喜感,可是他企图做的事,却全无喜感。
李绸说道:“卧底说,申花生曾是个世候衙兵,以勇武着称,曾经随军征讨大越国(越南),积功做到百户。可是因为有次被蒙古大兵鞭打,一怒之下还手,将蒙古兵暴打一顿,被褫夺军职,开革回家种地。”
李洛很是无语。一个六品百户军官,被一个蒙古士兵鞭打,还手之后竟然被开革。由此可见,汉人军官的地位之低。这就像后世,一个日军士兵,就敢抽伪军军官耳光一样。
李绸继续说:“申花生说,他信不过蒙元官府,所谓去海外世外桃源,必定有诈。他联络所属队伍的流民,计划将来视察的州衙官吏控制起来,打开城门,起兵反元!”
“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话?”李洛立刻追问。
李绸笑道:“社主放心,几乎没有几个流民信他的话。然后我的属下反而散布他有野心,想造反,将要连累大家,流民们就更不敢信他。而且,这只是一股流民队伍,就算万一被他煽动,也不过上千人随他闹事。”
崔秀宁道:“你和宗昼商议,挑选几个身手好的别动队员,潜入这支流民队伍,夜晚乘他睡着了,制住他,悄悄困了,藉着夜色带回来。”
“诺!”李绸领命,赶紧下去布置了。
李洛脸上阴晴不定,暗道果然没那么顺利。这不,有人跳出来了。
申花生……好家伙,看来这人不但用勇力,也有些脑子,胆魄也不小。他倒想看看,这颗花生,能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