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宁又道:“还有一个问题。自古以来,商人都会打压蚕农的蚕茧价格,这是商人的本性。我们设立交易所,目的是为了保护棉农和茧农。”
“可要是布商们联合起来做空呢?来一场金融危机?有没有可能?”
联合做空?
李洛思索着这种可能。在布商强势的现在,这种可能完全有可能发生。各州分开报价,那就不再是一个整体的全国市场,盘子那么小,完全有可能被当地商人操纵,做空原材料是必然的。
除非……不许做空。
可要是不许做空,那还是期货吗?交易活跃性就没有了。
崔秀宁道:“后世金融那么发达,都有人操纵市场无法禁绝,别说古代了。就算不许做空,大商人也可以操纵市场打压价格。”
李洛想了一会,只能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三方交易。将政府也引入进来。交易所作为政府代表,作为中间商。布商联合打压原材料,他们的报价交易所可以不接。只有交易所认为价格合理,才会接受交易。
可这样一来,就又容易滋生腐败。因为交易所的权力变大了。
扯到最后,还是吏治是根本。
但也只能这样了。
除此之外,李洛实在想不出好的法子。
不这么干,就无法解决“压榨蚕农”这个千古难题。朝廷专卖的东西够多,不能再增加农产品专卖了。
他不能让大唐的棉农和蚕农哀叹“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现在丝业和棉业越来越庞大,很快将会成为支柱产业,事关千千万万农民的利益,也只有金融手段能收到效果了。
慢慢来,就当试试水,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有的是试错机会。
夫妻两人商量了半天,才将这个交易所的章程定下来。
做皇帝难,做一个好皇帝更难。李洛现在深有体会。
可是要说做皇帝的乐趣,掌握神器口含天宪的滋味,那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陛下,娘娘,鸿胪寺卿李签宫外亮牌求见。”女衞首领石珊瑚进来禀报。
“让他在龙章宫煖阁见朕。”李洛站起来离开凤姿宫。
李洛回到龙章宫煖阁,很快李签就被带进来。
“臣李签,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签大礼参拜,神态很是恭敬。
虽说李签一家人归唐已经两三年,可李洛每次看见他,仍然觉得怪怪的。
想当年,李签是仁州李氏门阀之主,自己是他的“侄子”,还颇为“孝顺”,现在呢?世事之诡异,竟至于此啊。
李签心中又何尝不时时感慨?他生怕李洛会诛杀李氏,很长一段时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皇帝实在是个大度的人,并没有把他怎么样,还是顾念了一些香火之情。起码他现在官至正三品鸿胪寺卿,爵封景川乡侯,李氏也在南国站稳了脚跟,很是不错了。
“李卿平身。”李洛温和地说道,对于李签,他还是厚道的。
后世有话说,越是出身高贵的开国皇帝,对待故人就越厚道。李洛来自后世,拿到古代当然算是“出身高贵”。
“不知李卿觐见,所为何事啊?”李洛有些奇怪,今日上午还开了朝会,李签有事,朝堂上为何不提呢?
李签神色有些赧然,“臣冒昧见驾,是面奏陛下征高丽。”
征高丽?
李洛顿时明白李签为何没在朝会上提了。
高丽是他老家,祖辈多代的父母之乡,毕竟赵郡李氏几百年前就迁居高丽,还成为高丽顶级门阀,出身李氏的高丽王妃多达七人。
李氏虽然祖籍中原,却是地地道道的高丽人。
李签要是在朝堂上奏请征讨高丽,一定会被其他大臣鄙夷。
这无关立场,只关乎人格私德。
所以他才来独自面奏征讨高丽。
为何他要这么干?
这就是老政客的无情凶狠之处了。
为了表忠心,让皇帝放心。而且,高丽一日不收回,他在高丽君臣眼中就是叛逆。只有高丽也成为大唐一州,他的污点才能被洗掉。
到时大家都是大唐臣民,谁有资格说谁?
而且他也很清楚,皇帝想要高丽。如今雍州已下,皇帝势必要给元廷再找些麻烦。高丽就是最好的目标。
李洛不得不佩服李签。
果然是门阀之主,曾经的高丽宰相,真是够狠,够厚黑,目光也够准。
揣摩上意真是见火候了。
没错,李洛的确想对高丽动手。
“哦?那李卿说说,为何现在要对高丽用兵呢?”李洛没有诘问李签为何这么奏请,他又不是道德洁癖者。
李签小心翼翼的回答:“高丽半悬海外,又有鸭绿江天险,元廷兵马不多,只要封住鸭绿江,可一战而下,收之易如反掌。”
“而我大唐收了高丽,可开疆拓土,再增一州,还能威胁元廷心腹之地,一举二得……”
李洛笑道:“李卿所言极是。如今大唐兵强马壮,将士日日盼着打仗。那就遂了他们的愿,征讨高丽。”
李签松了口气。
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也就更相信他的忠心了。
当然,皇帝一定会看不起他的私德和人品。可那重要么?对李氏来说,皇帝的放心和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李洛没有明令下诏,而是密令水师和出征将领。
他要在元廷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鸭绿江,一口吞下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