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来了。
怎么办?
能成为国寺的庙主,摩柯颂提当然不是白痴。他心裏比谁都清楚,神灵和佛祖是什么。
在普罗百姓眼中,神就是神,佛就是佛,这毫无疑问。
可是在他心中,神也好,佛也罢,都是……饭碗。
没错,就是饭碗。
当然,这一点讳莫如深,是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而且必须让自己也“深信不疑”。
摩柯颂提来到最裏面的一间雕刻着精美壁画的石阁,这是他的卧室。
“阿缪沙,我们要赶紧离开了。”摩柯颂提对一个心腹僧侣说道,“该死的唐军快要到了,再迟就走不掉了。该死的阿修罗!”
阿谬沙小心地问道:“师父,那,这么多金银财宝,怎么办?没有几十辆马车,根本运不走啊。这么多人和马车,怎么能出城呢?王会发觉的。”
“分开运走,每次只运两辆马车,那些金神像一定要带走,运到南边的陀拉寺藏起来,再往海边运,我们得离开真腊了。”摩柯颂提说道。
阿谬沙指指一个方向,“那些圣女呢?也带走么?”
“到时都杀了吧。”摩柯颂提阴森森地说道。
都杀了?
阿谬沙想到那些圣女柔软的身子,就觉得舍不得。他干巴巴的问:“师父,王城这么坚固,唐军未必一定能打进来吧?”
“未必?”大长老冷笑,“吴哥城的确很坚固,可要是能挡住唐军,那唐军也没有本事夺了大元的南方,还打到这裏了。清迈一战,三国主力尽丧,大势已去,还怎么打?那些城主,还能抽出甲兵么?没有了。吴哥城完了。”
阿谬沙心领神会的点头,“师父放心,弟子这就去安排。”
巴方寺是国寺,不但有大量财富,还养了上千护法僧兵。有这些僧兵保护,只要不遇到唐军,怎么也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正在真腊王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号召各地城主起兵勤王之际,唐军骑兵大将哲札的一万蒙古色目骑兵,已经作为先头部队,气势汹汹的进入真腊国境内。
凶狠的蒙古色目骑兵,一路南下,沿着真腊北方狭窄的高山山谷,如入无人之境。虽然真腊蛮民撤入山林,到处污染水源,可完全难不倒蒙古色目骑兵。
他们喝马奶,吃奶酪肉干,甚至能够一天不下马,四处分兵烧杀。
好几天下来一路屠戮,沿途被杀的真腊人不知有多少。
正月十五,蒙古色目骑兵穿过扁担山高地,俯冲而下,终于望见美轮美奂的吴哥城。
看着眼前的吴哥城,蒙古色目骑兵都有些激动了。
这个城,有钱,够富,有奴隶,有女人!
只要打下来,大汗一定会慷慨的赏赐的!
在清迈,很多人就分到了女人为妻,虽然现在不能动,可那也是有妻了。
“哲札那颜,这个城池很坚固,我们无法攻城,只能等大汗来了。”一个蒙古将领说道。
哲札点点头,“大汗还要好几天才能到。我们也不能干等,就在这百里方圆打草谷!”
“喳!”
“还有,只能在平野活动,不要进入丛林和沼泽,那里很危险!小心蚊虫叮咬!”
“喳!”
很快,一万骑兵又分散成几十对,四散呼啸而去。
这真腊王京附近,是数百里方圆的平原,又有中南半岛最大的洞里萨湖,所以是真腊国的粮仓,人口最为密集。现在可是遭殃了。
事实上,整个真腊腹心之地,都是平原。有湄公河和洞里萨湖,可谓得天独厚的粮仓,更甚交州红河平原。
蒙古色目骑兵一人双马,来去如风,到处烧杀抢掠。来不及撤离的真腊人,很多都死于非命。
普通蛮人还好一些,蒙古骑兵杀的并不很。被杀的最狠的,是婆罗门寺庙的僧侣。蒙古色目骑兵遇到婆罗门寺庙,必定杀人烧寺抢劫金银。
短短数日,原本遍地各地的婆罗门寺庙,几乎遭遇灭顶之灾。
“哲札那颜!”一个蒙古千骑长前来汇报,“在一个寺庙,发现了藏匿金银珠宝的人,光是黄金就有上万斤,还有好多财物,勇士们不敢动,都封存了。”
按照蒙古人的规律,战利品是要大部分交公的。唐军的军律更加森严,没有人敢私吞,想要私吞也瞒不住。
“好,等大汗到了,就是大功一件,大汗会赏赐的。”哲札很是高兴。
光黄金就有上万斤,这一定是吴哥城中大贵族或者大庙主藏得东西。一般的城主,也不可能这么富有。
就算这真腊国盛产黄金,可是能有上万斤黄金的,也绝对微乎其微。
找到这么多金银财宝,那就是一件大功。
唐军骑兵的举动,让吴哥城中的真腊王恨得咬牙切齿,每日怒骂不已,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城中就剩最后一点精锐,要是出城交战打败了,那王城还守不守了?
各地的城主,哪怕朝贡区的城主,虽然都踊跃抗唐,可是他们真的抽不出精锐兵力了。
事实上很多人心裏有数,清迈大败葬送主力之后,要保住王城已经很难。
可问题是,王城如此重要,再难守也要守。只能寄希望于王城的坚固,坚持到雨季到来。
正月二十二,唐主李洛的大纛,终于出现在吴哥城外。两军会师,八万大军森严而列,旌旗如林,刀枪如雪。
真腊王廷君臣一起登上城头,看到唐军不可一世的强大气势,心中都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无力感。
唐军如此军势,王城能坚持多久?能坚持到雨季来临么?
巨大的阴影,沉甸甸的压在真腊君臣心头,所有人都愁容满面。
城头的巴方寺庙主摩柯颂提,此时仍然一脸平静,神色庄严肃穆,似乎犹如神佑,永远安之若素。
可是他的心中,也压抑不住焦虑一片。
原本今日夜里出城的,谁知唐军今天就围城了。
还有那些提前运到陀拉寺的金银珠宝,还好吧?
想到这裏,大长老忍不住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