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无法选择谁做皇帝，也无法选择谁来统治这个国家；</p>
无法避免拾柴时被西凉人一刀捅死的命运，也无法保护自己家中的妻女；</p>
他们现在连留在故乡的权利都没有了吗？</p>
“郎君？”</p>
她回过神来，眉娘正在脸色发白地望着她。</p>
现在应该说点什么。</p>
……但她究竟能说什么呢？</p>
雒阳若是不能住了，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垦荒地，盖起房子行不行？</p>
大概是可行的。</p>
问题在于乱世将起，哪里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呢？</p>
她在心里反复地问起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p>
黑刃也没有答案。</p>
这座都城即将搬迁至长安。</p>
这是董相国发布的命令，搬迁的“物品”当中包括但不限于公卿、士人、良人、奴婢、牲畜、金帛、粮草。</p>
搬迁顺序按照街区来，从北往南，从东往西，为了加快一点搬迁速度，西凉人还招募了一支地痞无赖组成的队伍，大概古往今来强拆这种事是有共通点的，先公告，限期搬迁，到了日子还不走的，就冲进家里打砸一气，然后将人往外拖。</p>
考虑到西凉铁骑凶名在外，许多百姓最后也不得不哭着离开了雒阳，踏上了西至长安的方向。</p>
偶尔也有反抗的人，下场毫无例外，董相国既然不打算再玩色仁行违的把戏，残暴便成了他维持政权的唯一手段。</p>
去岁千里大旱，积攒的雨水似乎都等着今年落下来，只是阴云密布，倾盆大雨却始终未曾到来。</p>
“能不能再等一等呢？”</p>
“再等一等，袁将军就会来救我们了。”</p>
“不错，董贼行此大逆之事，不过是因为关东联军势大！”</p>
“只要能再拖上几日，河内、陈留、广陵、东郡、山阳，许多太守都将上雒勤王！”</p>
“那时我们便不会为董贼劫持西行了！”</p>
东三道靠近广阳门，算是西南角，街坊们认为这是一件十分令人庆幸的事，越晚离开，勤王的联军离得便越近，董卓的西凉军便越慌乱，只要再等一天……</p>
只要再等一天！说不定明天，勤王的军队便到了！</p>
到那时，他们便不必背井离乡，不必背弃祖先的坟茔，不必带上妻儿老小，仓惶地被驱赶着，奔赴进一片凄风苦雨的路途中。</p>
这样想的人越来越多，抗拒迁徙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多到了西凉军队似乎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的地步。</p>
每一家，每一户，都在如此虔诚地祝祷，向祖先的神位祈祷，向东王公西王母的画像祈祷，向着东方——那既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又是汜水关的方向——祈祷，祈祷太阳晚一点升起，或者联军早一点击破汜水关，只要有那样的消息传来，留在雒阳的董卓军队一定会望风逃窜，烟消云散。</p>
他们都是这么想的，甚至连咸鱼也不能免俗。</p>
【那天我们看到的，的确是袁绍和袁术的家人对吧？】</p>
【不错，那是他的叔父一家，在这个社会里，叔父是十分重要的长辈，尤其袁隗位列三公，身份更加贵重。】</p>
【那么他们应该很悲痛愤怒才对？】她不太确定地说，【无论其他的联军怎么想，至少袁绍袁术兄弟应当会疾风劲雨般攻打董卓的军队，报仇雪恨？】</p>
【这种猜测需要更近一点的观察才能得出更为准确的推论】黑刃淡淡地说，【你有这样的机会，但你放弃了。】</p>
【……………………我总不能为了看他死了叔叔哭不哭就跑去给袁绍打工？】</p>
【所以现在你被困在雒阳城内，行李打包好了吗？】</p>
【先等等，】她想，【我还有个仇没报。】</p>
【……仇？你是说……你等等！】</p>
她想挖老鼠洞已经很久了，自从她搬进这座房子开始，老鼠矢志不渝地吃她的猪头肉，吃她的猪大肠，吃她的米面还有她园子里的瓜。</p>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鼠似乎销声匿迹了。</p>
不仅她自己家，似乎周围的街坊邻居们也提起过这件事。</p>
……是因为冬天的缘故吗？</p>
现在她终于有了闲心去跟老鼠决战了。</p>
黑刃是不世出的神兵，拿来刨老鼠洞除了不顺手之外，没有任何阻碍，因此她花了不多一点时间，就将老鼠洞刨开了。</p>
她切齿痛恨的那一窝老鼠就在里面，已经死了很久了。</p>
【这是什么缘故？我家还没穷到会饿死老鼠的地步吧？】她迷惑地拎起了一只木乃伊晃了晃。</p>
黑刃没来得及回答她，外面响起了凄楚的哭叫声！</p>
“快逃啊——！西凉人烧房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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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董卓列传》：于是尽徙洛阳人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卓自屯留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孑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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