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演员。
老僧入定。
随着三个年轻人进入庙里,小心翼翼地跟他接触。
鼓点时不时地在他们某一个人说完某一句话的落点响起。
像是戏台上场戏。
又像是某种评书。
路易·得吕克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但随着这个年轻算命先生忽然像是回魂一般,眼睛里充满绽放出神采,显露出他那或沉郁或癫狂的那种狂人姿态,鼓点声的节奏似乎在一点点地加快。
鼓点就像是在配合着这个算命先生的说话节奏、动作。
“我瞎说?!”
“我从来不说瞎话!”
“你们几个,要是不找我来算上一卦,给你们找到破解之道,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死于非命!”
他一大段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冒出来,忽而伴随着他猛地冲向某人的俯冲镜头,形成视觉上的刺激,再加上他越说越急促的语气,和仿佛陷入某种自说自话的急切神色。
算命先生猛地想起什么,一抬头。
鼓点猛地一敲。
镜头对准了他那张忽然停滞的脸,那双忽然僵住的眼睛,如果不是火苗的影子还在他的脸上晃动,那一刹那的停滞,仿佛将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然后,一种不可思议的惊惧之色从他眼睛里涌现出来。
他死死地瞪着他们三个人,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不可思议、难以名状的恐怖。
镜头从他脸上慢慢地拉开,拉远。
在他眼前,三个年轻人同样一脸惊惧,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全身仿佛僵住了,只有眼神带着恐惧、小心翼翼地看向互相。
眼前的镜头,整个山庙内部都呈现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
没有所谓的鬼魅,也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恐怖。
但在这近乎凝固的、对峙的画面里,很多观众的心头都冒出一层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忽然崩溃般的大叫,然后,连滚带爬地转身跑出山庙,一个字没有再说,宛如恶鬼缠身,消失在门外黑压压的雨幕之中。
镜头猛地一切。
山庙里那个只有半米高、认不出是什么神佛的瓷人像,其拈花微笑的外型,落着一层灰。
在火苗光影的摇曳下,人像微笑的唇影似乎是凝固的。
似乎?
……
从这一夜过后,三个人仿佛遭遇了一场大病,一个个一蹶不振。
有人选择了停下,不再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宝藏。
另外两个人继续往前。
贪嗔痴,生死梦幻。
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也在这一夜结束以后,仿佛被人抽走了一点精气神似的,突然就焉儿了。
路易·得吕克心想,这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到极致的情绪释放以后,难以避免的疲惫。
当电影到了最后部分,三个年轻人相继死于非命,包括选择停下不再前行的那个。
电影最后一幕,是停下不再前行的那个年轻人被下葬时的画面,几个人将他一埋,立起一座坟头,青山远黛,人影散去,空旷无人的野地,只矗立着这么孤零零的一座坟。
路易·得吕克脑海中蓦地又浮现出了那个算命先生奔逃而去的背影。
路易·得吕克这一刻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难得地遇到了一部电影,无法第一时间整理出语言或者文字,去表达他对这部电影的评价。他感觉自己像是沉浸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里,这个电影里的世界是一个完全没有进入过的世界,他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梦中,再醒来,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醒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电影放映结束。
放映厅里一片安静。
过了大概有三到五秒,才稀稀落落地响起了一些掌声,然后,掌声慢慢地变多,最后,汇聚成如潮水一般的响亮。
王重带着几个演员一块儿站了起来,面向观众席,向所有人鞠躬。
坐在他们身边,被邀请前来观影的电影人们,纷纷说着祝贺的话。
陆严河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有点没看懂。
当然,他的没看懂,是虽然没看懂、但大为震撼。
电影还能这么拍。
几乎每个人都在衷心地祝贺他们,拍出了一部出色的电影。
现场的掌声持续了大约三四分钟之久。
贾龙用力地握着陆严河的手,握了握,语气里竟然还有一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惊羡。
“这会成为你最好的表演之一。”贾龙说,“严河,你以后一定还会拿出很多好的表演,但我敢说,肯定不会再有一个表演,能够超过你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了,演得我毛骨悚然,心跳都加速了,你牛。”
陆严河茫然失笑。
他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这么夸张?
来向他表达被他震惊的人一个接一个,陆严河才慢慢地在心里面接受大家的评价。
在首映结束以后,马上就转场。
他们要去配合媒体和摄影师们拍照,完成相关的宣传工作。
之后,就是采访和问答环节。
当他们走进会场的那一刻,现场忽然响起了掌声。
来自世界各国的记者们脸上还带着刚观影完不久的兴奋,充满热情和期待地看着他们,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向他们提问。
没想到,短短五千字,码了我将近三四个小时。
这一章好难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