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日头逐渐高悬,炎热的天气让宫内浮躁异常,而含凉殿内却依旧凉爽。
阿阮今日没有在榻上纳凉小憩,此时虽面对着楚氏,可脑子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六年的光阴实在走得太快,让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糊里糊涂地睡了一百年。一百年后的自己面对世界已是物是人非,静水湖还在,而谢衣却不再是谢衣......
女子把双手放在胸前,头渐渐地低下,这次的阿阮没有像以往那样悲伤,反而心中洋溢着的是幸福。脑海中想起的都是从前六年的那些画面,有时候她也会想,她是真的很幸福呀。她可以遇上谢衣,也可以遇上夏夷则,天地之大,虽然漂浮不定,但又总是有着她的栖身之所。
“贵妃?......”楚氏见阿阮依然出神,唤了句后阿阮仍没有什么反应,“贵妃。”
“啊......”阿阮被楚氏的声音拉回现实,有些呆愣愣的。
“如此说来,那谢衣既为偃师,岂不就是教导贵妃和定国公子幼时的恩师?”
阿阮听见楚氏这样问道,不禁歪着头想了想,“恩师吗?......小叶子是喊谢衣哥哥叫师父,但是我喊谢衣哥哥叫哥哥呀......他虽然教了我很多东西,但是我也要和小叶子一样认他做师父吗?......”
阿阮心里充满了疑惑,可是在这疑惑中似乎又有一丝苦涩之感。无论是亲人或是恩师,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贵妃,有句话......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阮默默看了一眼那温婉的女子,便道:“谢衣哥哥说过,那句‘当讲不当讲’是人们说话时客气的表现,被问话的人拒不拒绝对方都会说他要讲的话,让我不要信......呐,我现在是被问话的人,所以我让不让你讲你最后都会讲,你说吧~”
“......”阿阮的声音虽然软糯得好听,但是在楚氏现在看来已经无从答复,她现在很想知道那位谢衣到底为何人,可以教出这些歪理来。恐是那定国公被骗了随便找了个江湖教书秀才来给女人做导师?
这楚氏心里这样想着,便不紧不慢地说道:“贵妃......贵妃既已入宫,而昨夜又侍了寝,若是将来能够诞下皇嗣,往后必定平步青云,荣耀至极。而在宫中之人,恐怕最忌讳的便是人在宫中,而心在宫外......”
阿阮看见楚氏这一脸的严肃,心也跟着有点揪了起来,她知道这姑娘和自己虽算不上相熟,但是至少是个没恶意的人,至于她说的,阿阮是真的没懂。
见阿阮摇了摇头,楚氏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道:“贵妃都已是如此身份,就该是尽心侍奉陛下,心中又怎会有他人?那谢衣无论是恩师还是兄长,贵妃都要忘却得一干二净才是。”
“......不、不可能......”阿阮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完全不能理解楚氏刚才所讲之言,“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忘记谢衣哥哥......我死也不会忘记的......他在我这里,只剩下记忆了呀......”
“阮贵妃请用。”阿阮身旁不知何时已走来一面容精致的侍女,盈盈一拜便将一碗已经煮烂了的冰镇雪梨水放在了阿阮跟前,而另一碗放在了楚氏面前,“阮贵妃和楚昭仪闲话这么久定是口干,您怕热身子又不好,陛下嘱咐万不能让您中了暑气。这冰镇的雪梨水是最去火降温的,阮贵妃喝一碗下去就不怕那屋外的毒日头了。”
“桢姬......”阿阮指了指面前那笑语嫣然的侍女,她之前还显出过原形,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阿阮还以为她已经被夏夷则又放回了桃源仙居图,怎么现在在这儿出现了?
“婢子告退。”桢姬朝着阿阮和楚氏盈盈一福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贵妃莫要怪罪......”楚氏站了起来,此时脸上已生了愧色,若是放在其他人可能不会这样心细,可偏偏楚氏是个聪明之人,看见刚才桢姬那番举动便知是下了逐客令,都知道阿阮身体不好又怕热,她这个昭仪在这儿坐了这么久,要是再不离去恐怕才是让人抓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