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来了,鬼魅如期而醒。他熟练地割开令人恼火的布条,翻了个身,却发现床铺的另一半是空的,冰凉的。
清莹莹的眼睛骤然不喜,满身爆发的戾气,直到看见床下那堆小山包才停止剧增。
一条白色的蓬松尾巴从凭空甩出,用晃花眼的速度把谭璇卷走。谭璇的身体刚刚沾床,就被鬼魅笼罩在身下。
白色的微光淡淡而生,通通进了鬼魅的鼻间。他似非常舒服享受,慢慢连毛发都舒张开来,还懒洋洋地晃动那条蓬松大尾。
离此十里之外,一个灰衣少年突然停驻,“师傅,好大的妖气!”
少年的师傅伫足眺望,对徒弟说:“确实。”
“师傅,我们快去一趟!”少年望着妖气冲天的方向,脸色凝重说。此妖是他见过最棘手的妖物,他很担心自己功力不够。
“不。”水吾提溜着徒弟的后领子把他提回来,慢悠悠说,“咱们管不了。”
“为什么!”少年不服气地看着师傅,他们不是降妖除魔的道士吗?为什么管不了?
“这不是普通的妖,你师傅去了也是送死。”水吾老实不客气地贬低自己说。
红亭一脸恨铁不成钢:“您不是说您法力无边茅山第一吗?”怎么这么快就一副怕死的模样。
想当初水吾收徒的时候,可是露了几手本事,吹嘘自己怎么怎么厉害。要不然也收不到红亭这么有根骨的徒弟。
“你就别操心了,他不是妖。”水吾打着哈欠继续向前走着,“咱们走吧,别惦记着这只,就是你祖师爷出山也收他不起。”
“不收他,难道放任他害人不成?”红亭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跟上水吾。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应该不伤人。”水吾心中其实也不确定,只是心想,那位和人类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要没有不开眼的人去招惹,应该是,没事的。
和徒弟走了一段,水吾突然停下来,“小亭,为师好像把重要的东西忘在何大人府中了,你速去取来。”
红亭一边鄙视师傅丢三落四,脚步却丝毫没有迟疑地往回走。他不曾问水吾落了什么东西,因为他们身上的东西,无论哪一件落了都是不寻常的,得赶紧取回来。
水吾站在清冷的街心,然后身影一晃,便不见了踪迹。
“狐君,你这么个吸法,他会死的。”
站在谭璇床前说话的,就是消失在街头的水吾。他似乎也不是吹牛,只用了几秒钟便从十里之外来到庆珑王府,还悄无声息地站在人家卧室的床前。
“狐君和人类并无仇恨不是吗?”水吾不解地皱着眉,据他所知,这只狐狸不属妖孽一类,也并非狐仙,它乃上古灵物所衍生。自然不必像妖精一样吸取人类的精气,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
这类灵物以稀少著名,如果流传不错的话,它的精血乃百药之首,可治愈百病,可白骨生肉,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水吾活了半辈子,倒是有幸见过两次,不过第一次只是远远一瞥,哪能像现在似的,把人家尾巴的毛发光泽如何都瞧仔细了。
水吾进来的时候,白玉璧吸谭璇的精气吸得正酣,有些儿昏昏欲睡的模样儿。觉知有人闯入,他并没有多么警惕,因为水吾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如果水吾是前两晚到来,白玉璧极有可能会发怒杀人。那时他元神不稳,心性难定,绝不会放过任何对他有威胁的存在。自从元神稳固之后,他恢复了以前的懒散模样,若不是十分有威胁,他是不在意的。
水吾瞧着那赖在别人身上的白毛畜牲,发现对方根本不屑理会,他面上讪然,然后笑了。本来,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对方有所动作,他水吾就赶紧逃命去也。没想到这妖不妖仙不仙的狐狸根本不屑理他。
好吧,水吾知道自己不该逗留,否则只怕会走不了。
“咳咳,打扰狐君了。”水吾朝着白玉璧作一揖,临走时还是憋不住多管了闲事:“这少年郎,狐君既然瞧得上他,不防留他一条命罢。”这本是他此行的目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人类,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水吾暗叹一声,然后和来时一样,转眼失了踪迹。
白玉璧眯着一双清莹莹的狐狸眼睛,在谭璇身上呼吸悠长地睡去。
谭璇一如既往地在喘不过气的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心里咯噔一声往下沉。同时,还觉得胸闷得不行,因为王爷就在他身上。
这个谭璇已经不奇怪了,他老早就觉得这事儿没完。
“娘娘,您起来了吗?”庄畏还是来得那么及时,这也是谭璇心目中的王府未解之谜。
“嗯,进来吧。”谭璇用有些沙哑的嗓子说。
起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不舒服,可是在床前走了两圈,好像还不错。谭璇不由地感叹,王府的药材就是不一样,简直是立竿见影。
“娘娘今天气色好多了。”庄畏今天特地端详他。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谭璇喜滋滋地笑了,身体好才能享福。
“嗯,娘娘的早膳还要吃馒头吗?”庄畏粗略一算,自从王妃娘娘进府以来,每天早上都要吃两个大馒头。这一次因为要吃几盅的药膳,庄畏担心谭璇吃馒头都吃饱了。
“馒头啊,那是当然要的。”谭璇严肃地说:“少了什么也别少了馒头,那可是本宫的最爱。”
庄畏点头,“女婢知道了,娘娘放心,不会少了馒头的。”
“嗯,知道就好。对了,你知道哪里有坚韧一点的绳子吗?”谭璇突然压低声音和庄畏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