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就是这样,幸于此时混乱纷争的诸夏尚无一个体量足够的外敌。
马镫和步卒军制改革、新作物农业技术的革新,使得诸夏在某种程度上联系在了一起,诸国之间的征战不再是两国之间的事。
小国的存亡由不得自己,甚至由不得主攻的一国。
新郑城中,围城第二十七日。
魏韩再度增兵,调集了数量更多的火炮,使得城中军民抢修城墙的速度赶不上破坏的速度了。
但是城邑仍旧在坚持,民众在盼着一个希望,一个赶走了魏韩便可以让君主贵族履行契约拥有自己的新生活的希望。
新郑城内西北。
这裏是郑国的宫殿区,也是宫室城区的所在地,贵族们居住在城邑的西北,而平民和贵族们之间隔着一道内城的城墙。
新郑的城墙只有北面有行墙马面的结构,因为修筑这种结构尤其是配合火药而形成的防御体系花费高昂,北面直面宫城,所以防护森严。
溱水和洧水形成一个类似于“Y”的交叉地,郑国的三面都是依托着洧水溱水修筑的,防御起来要容易得多。
这一次魏韩联军的主攻方向是东北角,西北这边反倒是被攻击的不那么猛烈。
西侧的城门处,几个打着哈欠的士卒终于盼来了接替他们的人,验证过之后,一队精锐的武士接替了城门附近的防御。
这裏非是魏韩联军的主攻方向,但外面仍旧有不少的魏韩士卒驻扎。
外面正是墓葬区,贵族的墓葬区,魏韩联军并非是几十年后攻下临淄城的燕军,也没有有人进言诸如“挖城中祖坟以恐吓城中促使投降”之类的“高见”。
这倒并非是魏韩联军的素质更高,而是因为联军中还有一部分当年新郑政变之后逃亡出去的六穆贵族,那些墓葬区也是他们的祖坟。
城墙上,交接换防后的郑人士卒等待着一个机会。
他们是郑君的心腹,也是郑君的封臣,这也是郑君乙这些年得以堪堪和驷氏抗衡的资本。
之前的几次守城反击中,郑君的私属精锐并没有全力参与,倒是那些贵族的私卒损失有些大。
现在这一侧的城门处大多都已经是郑君的心腹人,卒兵未必是,但军官大多都是。
宫室外,郑君乙看着就在宫殿南侧不远的宗庙,心中为自己找的那个开城迎接魏韩的理由似乎更加地有道理。
郑国最开始的封地不在这裏,在秦地,烽火戏诸侯之后,郑国才迁徙到了中原,最终选择了最为有利的真正中原,也曾凭此称霸过。
俱往矣,郑君乙明白新郑的宗庙恐怕也要再度迁走,魏韩那边已经答允可以封他一邑,以延续郑之祭祀。
车辚辚、马萧萧,郑君乙带着自己的精锐力量,以巡视城防为名,靠近了已经部署了自己力量的西侧城门。
负责和魏韩联络的心腹小声道:“君上,可以开始了吗?”
郑君乙担忧地看了看外面,不知道魏韩那边是否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也不知道魏韩那边到底信不信他的话。
就怕万一魏韩那边觉得这边有诈,自己又暴漏了,那可不妙。若是能出城逃亡还好,万一失败,出城逃亡若不顺利,只怕会被愤怒到极点的民众和贵族砸的粉碎。
但郑君乙已经没有选择,有消息说,楚国已经出兵,墨家也已经出兵。
而城中如今最得人心的,除了那些墨者之外,就是那些面临着死亡威胁的驷子阳余党。
他们明白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城中的民众,而且魏韩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
因为……魏韩出兵的理由之一,就是弑君。
弑君的理由,决定了当年政变中搞死了郑繻公、驱逐了其余六穆、弄死了太宰欣的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然,打着杀死弑君之徒、彰显天道的魏韩却接受了驷子阳余党的投降,这就是最大的笑话了。
况且,郑国当年三分之后,魏韩各自得到了一部分土地,这部分土地的法理是那些逃亡的郑国贵族带着自己的封地投靠了魏韩。
就像是当年的齐国政变一样,公孙会立于廪丘,廪丘的封地是公孙氏的,所以最终三晋伐齐之后的条约规定“齐国不得进攻廪丘”,而不是说齐国不得和魏韩再度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