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于菟无错,也稳稳地完成了任务,楚人不攻是楚人的事,可沙洲至今还在第六师的手中,甚至于逼得楚人焚船。于菟只是略微缺乏一点战略战场的大局观。
六指停下来,就在马车旁边和几个人开了个简短的会。
“会不会是楚人的诱敌之计?于半途设伏,待我军主力追击?”
有人如此问,六指摇头道:“跑是肯定想跑的,就算是半途伏击,那也不过是为了跑而做的战术准备。”
“但第六师那边肯定是安全的,楚人不可能分出极大的兵力只是为了歼灭第六师,而完全忽视我们这些主力的存在。”
“楚人肯定是要往邾城方向跑的,但他们离得近,我们离得远,主力肯定是追不上的。”
“但也不能让楚人这么容易地跑,派骑兵追上去截杀骚扰吧。”
统一了一下意见后,便让传令兵传令:舟师逆流而上控制水道,第六师与舟师配合直扑江北。
可惜传递消息不能飞过去,这一来一去,恐怕就要错过黏住楚军主力的时机了。
主力这边命令骑兵不配骑炮,迅速追击;两个先登营的掷弹兵精锐骑乘马匹追击,扰乱楚人后撤之路,自己帅大军迅速赶上。
大军撤退,是一件极为考验主帅组织能力的事,尤其是放弃战略决战而组织撤退,稍不注意就会演化成一场争相后退的溃败。
楚国这边,楚王已经带着车广精锐和一部分贵族以及部分王师先行退走。
舟师上岸的水手桨手紧随其后。
剩下的在后面慢慢撤退。
而负责组织邾城防御、等到楚王等退走之后焚烧邾城的一部分王师,比之楚王还要先行,已然抵达,接管了邾城防务,开始分派人员看守各处,收集柴草以堆积。
邾城之中,一处紧要处,几名负责指挥堆积柴草的军官正在那里发牢骚。
这几名军官都是王师新军中的人,属于标准的上一任楚王改革变法的受益者。
他们本是庶民,在这个王侯将相的确有种的时代,原本是丝毫没有指望的。
但后来墨家在各地讲学,这些人也学的了一些文字,随后楚国创建了新军,楚王开始编练一支以授田农夫、城邑游民为主力的、不受贵族掌控的新军。
想要变革,非是那么容易,新军草创,花销极大,又赶上墨家大胜越国,更需教官。
又是借款买枪、买火药、买军装棉布;又是请墨家训练,这若是不受影响就鬼了。
此时正在发牢骚的这些人,因为认得一些字,又知道一些道理,跟随楚王征战,平洞庭百越苍梧、战王子定,积累功勋,逐渐成为了军官。
楚王一死,大量的改革派被杀,好在新楚王承认了这些新军的既得利益,最终新军还是承认了新楚王。
军中不少人对于这场宫廷政变颇为不满,可虽说楚王进行了一定的改革,但终究还是王侯将相的确有种,就算是以前国人干政的时候也是一样,纵然可以干政,但必须找一个血统纯正尊贵的人继承君主之位,郑衞齐鲁宋等国这样的政变都是如此,因而楚王一死、改革派被杀、王子中又没有站出来要坚定改革自立为君的人,这些人也只能选择服从。
此时这几个算是见过世面、知道了一些道理的军官牢骚不断,他们都看出来了这是大军要撤了,对于楚王压抑许久的不满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
墨家之所以要等到楚王死了、楚国政变之后出兵,用意也正于此,看似局面稳定,实则暗流涌动,墨家选择这个时机攻楚依靠的大势,不是全心全意为利天下的在楚地的墨者,而是那些暗流涌动之下心怀不满之人。
“我看这楚国,怕是要完啊。”
一名军官小声嘀咕了一句,身边都是信得过的朋友伙伴,他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避讳。
先折右司马,又损申公,不少人都悲观失望。
旁边一人嘲笑道:“不能这么说。按照墨家的说法,楚地尚存、楚民尚在,完的只是王公贵族,与楚何干?”
这些人本就对这一次政变有些不满,若是政变之后一路获胜、亦或是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还好,可刚刚政变就连败再败,而且墨家的檄文中怒斥这是倒回到王侯将相的确有种的时代,这些在变法中得益于尚贤之策的人自然不满。
嘲笑声刚落,最开始法牢骚那人急忙道:“禁声!不要被人听到,你这番话若被人听到,岂不是有墨化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