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魏公子罃正在和心腹们密谋着将来的事。
他觉得庞涓确有大才,而且又是西河人,当真是可以重用的。
火器时代已经来临,魏国不需要一群昂贵的武卒,需要的是大量的、两条腿的、可以被棍棒军法驱赶的、能够拿起火枪和长矛的、会说话的牲口组成的军队。
不需要这些牲口知道忠君,也不需要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只需要他们的官长军官们知道战争可以带来财富和军功就够了。
兵员可以从贫困人口那里解决,军官可以依靠一辈子为兵单个素质很高的武卒充实,一支新军就可以拉起来。
有了军队,就可以有权力,有了权力就能够压服国内的贵族,进行适当的变革。
可以承认他们在经济上的特权,但他们也需要出兵员和军赋,组织一支常备军,军权归君主所有,唯有如此,魏国才能在这乱世下生存。
若不然,又能怎么办?
一成不变,魏国已经被打成了落水狗一样,不变就要亡国灭种,宗庙倾隳。
变,秦国那一套学不了,没有外部环境,那么变法的话,诸侯会趁机分掉魏国。
泗上那一套更不可能。
唯有走另一条路尚有可能。
也就是依靠武卒新武士、旧贵族们,融合成一个大型的军事贵族利益集团。
对外扩张,军事集团都可以得利;对内镇压,军官和贵族们都是底层的压迫者,必然齐心。
况且,知道求利有自我意识的农夫,很难承受如今战场的悲惨:同袍嗖的一声被铁丸砸掉脑袋、伙伴被百步之外的火枪打碎了胸口,自己却还要踩着鼓点维持队形前进。
泗上那一套既然没有办法学,那么最好的兵员也就是被生活折磨到麻木的最底层,那些困在封地一辈子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农夫。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兵者关乎国之存亡,列国纷争,军制改革是各国得以延续的根本。
当然,这是关乎将来的事。
而现在,公子罃要做的,是怎么政变夺权、怎么用公子缓的尸体喂饱这群武卒、怎么稳住国内的局面、怎么争取魏国不要被瓜分的太狠、以及怎么在不久之后的反墨大战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和心腹们密谋许久,这些心腹们也从泗上那边学到了一些手段,活加利用之下,构建出一个详实的密谋计划。
首先,在都城之内派人伪装成墨者,煽动底层因为战败和开战即将征兵征税加赋而产生的不满情绪。
这种不满情绪的主要对象,就是一众贵族,把矛头指向他们,要求变革,造成都城之中贵族们的恐慌。
然后利用控制的武卒,煽动情绪,到时候一旦城内不满的情绪太多,定会调动武卒靠近都城。
到时候让武卒突入城中,格杀公子缓和其亲信。
一旦武卒入城兵变,城中必乱,那些心怀不满的民众肯定会趁机生事,而贵族们也不知道这些武卒会不会和民众一起暴动而导致不受控制。
这时候谁能出面安稳局面,谁就是天选之子,谁就是最佳的继承人。
公子罃则趁此机会归于安邑,利用军中的势力和军官们,控制武卒,镇压底层暴动,保证贵族们的利益,获取贵族们的支持。
屠杀一部分都城的底层暴动和不满的民众,作为给贵族和诸侯的投名状,也要迫使墨家对魏宣战,从而借助墨家的威胁迫使诸侯不会压榨魏国太狠。
然后,迅速和韩国密谈,表示魏国坚决反墨,并且主动在成阳、大樑等地挑起事端,迫使韩国必须尽快让诸侯达成一致。
同时和秦国密谈,可以割地,但是不能够割太多。借助对墨宣战造成的压迫,为魏国争取更大的利益,让秦国得到一部分满足其底线。
同时因为提早对墨开战,使得齐国必然紧张,魏国用自杀拖着诸侯下水的态度,让齐国明白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魏国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从而迫使齐国只能希望诸侯合力反墨而不是再生战乱。
在韩、齐的斡旋下,秦国也不会过于坚持。到时候再以公子缓和其亲信贵族们的封地,割肉补疮,补偿那些因为割地而失地的西河卒,完成对西河卒的承诺,并且获得一支可以控制的军队。
将魏国的盐、铁等行业以专营权的方式卖给能提供军费的大商人,没有钱就没有军队,依靠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先筹措部分军费。
然后利用之前在都城的墨家宣传和底层不满对贵族造成的恐吓,在保证贵族经济权利的前提下,迫使贵族接受出军赋和兵员的条件,化武卒为武士,扩充一支新军。
然后静观其变,听天由命,期待墨家不要大胜也不要大败。
大势是不能扭转的,公子罃只能做这么多了,而墨家不论大胜大败对魏都不利,可偏偏这不是魏国此时的军力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