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似火,虽然这时不见阳光,但也仍然不见有多少凉爽,相反乌云盖顶,让人觉得似乎更为气氛更为沉闷。即使是空中吹弗的都是热风。而更让人觉得压抑沉闷的,是秦王宫大殿的气氛。虽然宫女在不断的轻挥羽扇,但秦王政额头上的汗水依然渗出,不过这时秦王政根本就无心顾忌炎热和汗水,因为前线的战报己经传刻了咸阳。这次秦军围攻大梁已经快四个月,而秦军水淹大梁也有二个月。为了这一次战斗,秦国出动的军队民役共计超过九十万,己经消耗了大量的粮食物资财富,但大梁城就像是一座不可攻克的城市,依然免强的坚守在秦军面前,既使是被大水淹没,却依然牢不可动,相反还多次以水军出击,让秦军显得十分被动,这时秦军的阵亡人数己经达到六万人。而偏偏就在这时,颖川郡居然趁着秦军的守备空虚,发生了韩国世族的叛乱,整个颖川郡几乎全部失守,韩国宗室韩成在新郑正式称王,宣布韩国复国。面对着如此不利的局面,秦王政也不由有些憔急起来,因此也立刻下令,招集王绾、李斯、尉缭、姚贾、顿弱、蒙毅、冯劫等主要大臣商议对策。这时众大臣们也都知道了在颖川郡发生的叛乱,表面各异,但见了秦王政之后,众人还是肃然正襟,向秦王政施礼朝拜。秦王政挥了挥手,道:“都平身吧。”众大臣起身,然后分左右站好,秦王政才道:“众卿,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大秦军虽屯集于大梁城前,但能何时破城,尚不得而知,颖川郡又发生了叛乱,不知众卿以为当如何应对呢?”众大臣互相看看了,王绾出列,道:“大王,颖川郡本是韩国旧地,人心多思复韩国,而且又靠近楚国,如果韩国遗族与楚国勾结,将会后患无穷,因此微臣以为,决不可让韩国遗族在颖川立足稳定,当立刻出动大军,尽快平息叛乱,恢复颖川的稳定。”秦王政道:“卿以为要平定颖川的叛乱,需要多少人马?”王绾道:“虽然韩国遗族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也不可小视,必须速战速决,而且还要防止楚国出兵干涉,因此臣以为当出动十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平灭叛乱,并震慑楚国。”这时尉缭出列道:“十万大军并非小数,而现在我秦国的军队都聚集在魏国,围攻大梁,其他各地也都抽调不出军队来,只能重新征集,但征兵、整编、训练、整装,以及后勤物资准备,再加上行军的时间,至少要三五个月,大军才等到达颖川郡,恐怕是来不及吧。”王绾笑道:“如果是重新征集,自然是来不及,但大梁离颖川不过数百里,而且粮草物资,一应俱全,如素从大梁调兵,最多十天,就可以到达新郑,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平定颖川的叛乱了。”尉缭道:“现在我秦军正在围攻大梁,如果抽调十万军队平定颖川的叛乱,剩余的军队恐怕困不住大梁,从前线的战报来看,代军己经多次以水军出击,挖掘围堰,幸好都被极时封堵住,并未酿成大祸,一但抽调兵力,围困大梁必然不足,一但被代军挖开围堰,不仅这一次水灌大梁彻底失败,而且留在大梁的数十万秦军民役恐怕也都会被水所淹,伤亡惨重。”王绾点了点头,道:“但现在是两害相遇其轻啊,攻下大梁,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颖川的叛乱却必须要马上平定下来,否则韩国复国成功,韩地也将得而复失,因此两者之间,还是当以平叛为先,如果调兵之后,剩下的军队围不住大梁,不访先暂时撤兵到中牟驻扎,等到颖川叛乱平定下来之后,再集中兵力进攻大梁。”尉缭道:“如此一来,大梁守军一定全拆毀围堰,挖开鸿沟,我们此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废了。”王绾把两手一摊,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如果让韩国复国成功,和楚国联手,然后出兵援助魏国,说不定大梁还没有攻下来,而韩地也全部都丢了。”秦王政沉呤了片刻,才道:“众卿以为如何呢?”李斯出列道:“大王,臣以为进攻大梁,决不可放弃。”秦王政道:“愿闻卿详解。”李斯道:“魏国位于中原腹地,大梁仍天下正中,如不能为我秦国所占,则中原难稳,何况为了灭亡魏国,我秦国己两次出兵,拆兵十数万人,耗废财力物力无数,如今好不容易兵困大梁,放水灌城,虽说现在高原仍然还在大梁城中坚守,并多次出击,但实际大梁己是大势已去,破城不过是早晚之事,只在于坚持一时,如果这个时候撤出大梁之围,就是前功尽弃,而且以给高原嬴得了足够的时间,绝不会再让我秦军从容的进攻大梁。依臣看来,等我们再度进攻大梁之时,高原绝不会在困守大梁,而是会率领代郡之兵,尽取赵燕之地,然后再与我秦国相争。因此现在我们必须一鼓作气,全力攻克大梁,灭亡魏国。”秦王政听了之后,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颖川叛乱又怎样应对呢?”李斯道:“韩国遗族,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足成事,因此平定颖川叛乱,根本无须十万人马,最多二三万军队即可,何况现在堰城一线,还驻守在一万五千余秦军。以这样的兵力,平乱足以。”王绾道:“如此兵力,平乱自然足以,但如果楚国出兵援助韩国遗族,只有这三四万人万,又如何应对呢?”李斯摇了摇头,道:“楚国世族豪强势众,国君势微,世族公室分治,令出多门,守诚尚可有余,但进取不足,因此臣料楚国绝无此气魄,出兵救援韩国遗族。”王绾道:“廷尉之言虽然有理,但楚国之大,岂无一二才智出众之辈,现在楚国的主政大臣项燕为人就颇有见识,上一次就是他派其子出兵,救援魏国,谁敢保证他不会再次出兵?”李斯也点了点头,道:“项燕确实是楚国最有见识的大臣,但也是相比楚国的昭、屈、景之家而言,而且仍不改世族习气,重视家族利益多过楚国利益,而与李悝、吴起、商君、范睢这样的名臣相比,无论是胸襟气度,见识材能,都相差甚远,因此就算项燕能够说动楚王出兵,也并不足为惧,只要我们稍做一些退让,割让给楚国几座城邑,让项燕能向楚国国內夸耀,他也就心满意足,不会再有其他非份之心。”顿了一顿,李斯又道:“若是两者相取,宁可让韩国遗族占领颖川郡复国成功,也一定要攻克大梁,灭亡魏国,亡魏之后,再平韩乱,易如反掌,反之,再想攻破魏国,至少又需要数年之功。”秦王政听了以后,也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中。这时王绾又道:“大王、廷尉,有一件事情你们不可不查,现在我秦国各府库中存集的粮草物资己不足三成,最多只够供应到今年年底,如果依廷尉之见,必需在今年以内攻克大梁,否则就难以为继了。”秦王政微微一怔,道:“用得这么快吗?”王绾道:“灭赵之后,各府库都尚未存满,多者不过七八成,少者只有四五成,而且进攻魏国的战争实际是从去年四月开始,至今己有一年多,我秦国己投入兵员民役近百万,开支何等巨大。”李斯道:“到了九月今年的赋税也都可以收上来,加上了今年的赋税之后,应该可以再支持半年时间吧。”王绾摇了摇头,道:“进攻魏国,我秦国己投入兵员民役近百万,因此今年的赋税能有去年的三分之二就己经很不错了,而且还有士兵民役的粮饷、奖励,阵亡士兵的抚恤补偿,今年的赋税最多只能维持我秦国的各项开支,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来供应前线。而且这些士兵、民役都是各户的主要劳力,出征在外,家里的田地也必然欠收,而府库之中的余粮己剩不多,因此明年我秦国的粮价必会上涨,说不定还会引起粮荒,不可不防。”本来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以资励农耕为主要国策之一,又拥有肥沃的关中和巴蜀地区,还修建了都江堰、郑国渠这两大水利工程,是列国中的头号产粮大国,但因为几乎年年征战不断,因此也消耗极大,国內的存粮也并不多,而被征集的士兵,和到前线服役的民役都是可以减免当年的赋税,因此战事的时间拖得越长,对国家的消耗也就越大。听了王绾的话之后,众人也都沉默不语,虽然李斯信誓旦旦,说大梁城破,指曰可待,但这“指日”到底是指的那一曰,谁心里都没有底,万一又向长平之战,一打就是三四牟,也说不定。这时李斯道:“唯今之计,只有一法可行,就是加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