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岂能无诗?
今川义元捧着杯子,站在小山岗上望着月光,随口诵读出前朝的名篇来。虽然他更喜欢的是清雅寂寥的茶道,不过,在这种志得意满的时刻,清茶显然不足以宣泄感情。
家臣们逐一的上前,作出各种应景的诗句来。骏河不愧是盛产文人的敌方,即使是不擅长文法的武将,也能随口作出附和韵律俳句,虽然多半只是空有辞藻而缺乏意境的咏叹,并没有合乎今川义元心意的句子,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不会真的去计较这些。
由其身材就可以推知,今川义元身体,显然并不怎么好。只高声唱了一会儿,又喝了两杯酒,他的脸上,就开始出现红晕。但他的兴致却没有减低,只是召唤了两个侍女,扶着他坐在矮床上。
主将离开了军营,召集家臣开起诗会,又让女乐在一旁弹奏。如果这个时候织田家发动偷袭的话,一定可以讨取敌方大将的首级。平手汎秀这样想着,但心裏却知道这是不可能。梁田广纲已经离开了半天,如果足够快的话,现在织田军恐怕已经在袭击的路上了。
只是,汎秀最关心的问题,也就是今川家派过去接合子的分队,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已经有了快两天的时间,无论如何都该接到了才对啊!
乐观一点的考虑,也许她已经被接到了安全的敌方,也许是被村民藏起来,总好过被送到今川这裏当作人质。不过另一方面讲,也可能是因为产生了不测也说不定。尾张统一,才刚刚三四年而已,许多不肯屈服的残余实力,并没有被消灭,反倒是隐藏起来。如果是这些人趁机发难的话……武士多少还会有一点理智与风度,而无家可归的浪人,却不会顾忌向妇孺动手。
公与私两方面的事情,沉重地压在双肩上。
……
清州城。
前线战败的报道,连续递到城裏面,军队的士气不断地下降。几个部将联合起来维持秩序,也没有能够阻止逃兵的出现。织田信长依然闭门不见任何人,整日与妻妾歌舞升平,连丹羽长秀都被挡在了门外。一年十几天,城的本丸除了运送货物的小厮之外,没有任何人出入。
而噩耗还在不断传来。
二十三日,佐久间大学战死。
二十四日,佐佐隼人战死。
二十六日,传来平手汎秀和前田利家投敌的消息。
连柴田胜家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而准备效仿佐佐隼人,战死沙场以全忠义之名。只有林佐渡还支撑着大局,竭力维持着城内日常的治理。
二十七日的傍晚,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自称梁田广纲,出现在城下。织田信长破天荒地把他叫进了本丸。
随即,十几天内不断响起的歌舞又一次奏响,不过这一次,是那首着名的敦盛。
常思人世漂流无常
譬如朝露
水中映月
刹那繁华瞬间即逝
风流人物
今非昔比
人生五十年
莫非熙熙攘攘
……
一曲舞毕,一骑自城中飞驰而出。
后面跟随的,不过是五个稚气未脱的近侍而已。
……
织田信长出阵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碰巧经过门口的池田恒兴。情急之下,来不及召集部众,只带了两个牵马的亲兵,立即跟了上去。
随后是河尻秀隆,佐佐成政,金森长近……
每个人身边,都只有三五个随从而已。这些出身侍衞的家臣们,没有几个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只有忠心绝对不会缺乏。
“简直是在胡闹啊!”
柴田胜家无奈着咒骂着,派出亲族去组织军队。
“柴田大人,还请慎言!”
林佐渡皱着眉提醒他。
清州城附近聚集的军队,总数在三千以上,不过信长已经离开,剩下的所有人裏面,即使是家老林佐渡,也没有权限和威望,去调动别家的势力。
丹羽长秀和森可成,也都只是带着自己的属下追了过去。
仓促之间,那些来不及通知的士卒,以及战斗欲望低下的新附豪族,都被忘在了后面,跟随信长出战的,大多是谱代家臣所率领的亲兵。
虽然人数很少,但队伍的质量反倒大为上升。
杂乱的旗号,连绵不断的号角声……
织田军,如此出阵!
……
今川的大营中,依然还在舞文弄墨。
“天寒地冻,诸位不必身着甲胄了!”今川义元对着周围的家臣们如是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