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田付景澄摘得御前试合铁炮比赛的桂冠,获封“铁炮天下一”的荣誉,他背后那个神秘的“春田屋”也渐渐为人所知。对铁炮有兴趣的大名、武士、商人都知道了这个在管膛内刻线来加强精度的办法,纷纷表示出购买意向。
会说扶桑语的拉斐尔给自己取了个“春田屋秀一”的名字,以锻冶商人的身份接触了这一批客户,几天时间就卖出了一百六十支线膛铁炮。更重要的是以此为契机,人脉大为扩展,一下打开了近畿武具市场的销路。
虽然事先说的是平分,但拉斐尔这个葡萄牙人,事后又送上一笔礼金,几乎是将线膛枪产生的利润全部送给平手汎秀。
因为这种特殊商品的销量和利润其实并不多,今后“春田屋”依然还是要靠普通货物来经营。拉斐尔希望通过恭顺的态度,让对方不至于生出染指乃至吞并这桩生意的念头。
平手汎秀当然不会这么短视。
从商贸中获取利润的方式很多(比如印花税),没必要非得亲自下场惹一身骚。他设立“春田屋”的动机不是要赚钱,而是希望建起一座枪械研究机构。十六世纪的铁炮技术是很原始的,但另一方面讲,这也意味着巨大的进步空间,也许稍作调整就能取得可视的改善。
更何况,拉斐尔带来的葡萄牙技|师,业务能力远强于和泉国的扶桑本土锻冶匠。衝着这一点,汎秀也不可能干出杀鸡取卵的事情来。
对于“春田屋”的管理,暂定的原则是:制造工具严格看管,决不允许外带;参与制造的工人加以监视,防止泄露工艺;大批量购买的顾客,需要得到政治方面的审核;小批量购买,也需要提供基本的身份信息。
另外临时升级为“主演”田付景澄也得到了“片酬”,他被平手家以知行百石,名列谱代卷册,且无需担负军役赋税的优厚条件,录用为“铁炮奉行”,家人也得到了在岸和田城外丸居住的资格。
但田付景澄并未如预想中那样,去军中担任职务,或者到训练场作师范,而是被派到了“春田屋”,作为扶桑方面的技术负责人。
本时代的扶桑铳术家,都是身兼射击选手和枪械设计师两方面的身份。一般大名关注的是前者,而平手汎秀却更重视后者。这个田付景澄,家境普通,买不起多少样品,仅凭一枝铁炮就研究出门道来,而不是折腾成一堆废铁,足见他天赋异禀。所以汎秀希望此人能从葡萄牙技|师那样多学些东西,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月的大半时间,平手汎秀的心思都放在这件事情上面,而其他各地的政治军事活动也都在同时进行。织田信长取得正四位下的官位之后,仍在以一种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忌惮的态度与幕府纠缠往来,镇守各地的将士纷纷回到驻地,重启战端或是处理内政。
浅井家的答覆,也就在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经过了一番私下提前沟通之后,在元龟元年的正月二十八日,幕府将军足利义昭,终于下达御内书,发给浅井长政,令其召集近江国伊香、浅井、坂田、犬上、爱知、神崎六郡之兵,讨伐西国“横行不法”的赤松义佑、浦上宗景二人,同时否绝了赤松和浦上对守护职役的要求。
命令是足利义昭亲手写的,但却由织田家的亲信将领坂井政尚送到近江小谷城,传递给浅井长政。这充分体现了信长所要求的“禁止越级上访”的精神。
信长的理想打算是隔绝将军与其他大名的联系,只能与织田家接触,让幕府变成一个完全的附属势力。足利义昭没有明着做出反抗,但他的对应手段就是拉拢织田的重臣,比如向平手汎秀、柴田胜家等人发放职役。
总之双方你来我往,不知谁先能达成目的。
之前几个月时间,浅井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在织田看来,不管怎么友好,毕竟不如自家家臣放心;在足利看来,没有主动向幕府靠拢,俨然是织田同党。
如此遭遇,固然是客观原因使然,但也有浅井长政本人政治敏感较低,不善辩才和外交的因素。反例便是松永久秀、明智光秀、乃至平手汎秀,他们同样居于织田和足利的复杂关系当中,但却不仅未因此受到损伤,反而左右逢源,从中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