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工藤优二郎先生,是透波之里的佼佼者。很多人都说他们化妆易容的手段高明,到了足以通神的境地,其实也没那么神奇,很多是以讹传讹罢了。就以这次来说,其实我们只是掌握了一名洗衣的下级侍女,再买通两个不明真相的无名仆役,就想办法将蜡丸放到了德川家正室夫人的衣兜里……用这种办法,就可以让敌方对我们的力量产生高估,引发出畏惧的心理。”
武田胜赖十分骄傲地将自己的心得与近臣们分享,说话的时候,犹然自得的神情在他脸上是一览无余了。
世人皆知武田家旗下透波忍者擅长伪造身份,进行敌后潜伏和渗透,却不知武田信玄最看重的,其实是散播“恐惧”的能力。
战国大名各自有不同的纵横之道,有人隐藏实力以求低调发展,有人恪守大义名分期望获取政治优势,而身处四战之地的甲斐人,则是刻意夸耀自身武勇,来震慑潜在的敌人。
获取情报之余,用各种办法,渲染武田家的强大,以半真半假的传说故事深入人心,塑造出一个强大而睿智,又兼具仁慈和严厉的主君。
除了甲斐的金山,和赤备的勇力之外,这种微妙的软实力也属于“甲斐之虎”这一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当前的继承人,武田胜赖显然学得不错。
以往负责情报工作的迹部胜资经过这几日来,已经调整好心态,接受了工藤优二郎这个有竞争关系的新同僚,此时听了武田胜赖的自吹自擂,亦上前恭维道:“少主所言甚是!通过一枚装载信件的蜡丸,便能让某些人误以为我们具有取她性命的能力,真是驾驭人心的好手段!其实毒杀一位贵人,要比送一颗蜡丸难得多了……”
闻言,武田胜赖用左手拈须轻笑不语,十分志得意满。
另一侧长坂光坚若有所思道:“记得上个月我等伏击织田家大军的时候,我认为该优先攻击战心不足的美浓国人众,或者是实力最弱的尾张国人众,但少主却避开这两支队伍,直冲着对方的本阵而去……当日我还只以为是擒贼先擒王的战术而已,现在看来,同时也是为了让织田家的人对我等产生惧意吧!”
资历最深的武田信丰亦连连点头:“我记得,十多年前刚与越后上杉——那时还叫做长尾——打交道的时候,士卒们见到毘字旗帜便会躁动不安。但经过主公的一番举措,现在我们对上越后军已经是胜多负少。”
他这话其实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由于用兵风格的差别,总体来说是擅长猛冲猛打的上杉家更令人畏惧一些,而武田是站住了阵脚才肯迎敌,乱战中看到毘字旗至今仍会腿软的。
在座的都是武田家的高层,不管心裏如何想的,对外显然是一口咬定“武田家胜多负少”。虽然实际上只是往往胜在外交领域而已。
谈笑了一会儿,武田胜赖又忍不住吹嘘道:“最妙的是至今对方都没有十足的证据来说明密信是我亲手写的。”
“哈哈,密函是最近九日之内,分了三次传递的,彼此间还相互有问答,但少主的右手却是七日前宴会时就不小心割伤了,完全无法持笔,这个大家都看在眼里。”迹部胜资脸上显出佩服之意,“谁能想到,少主居然提前预料到冈崎城那边可能问起的话题,并提前写好了回应呢?”
长坂光坚却觉得不以为然:“其实属下觉得这么做过于刻意了,反而有可能让人起疑。毕竟少主这等武力,居然不小心用刀割伤了自己,实在是……”
此人行事作风就是如此,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都一定要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武田胜赖明晓得这是改不了的老毛病,却也不禁大觉扫兴。
甲斐的二代目虽然颇具文武才能,但心胸并不怎么宽广,性子也急躁外向,当即脸色就沉下来。
“咳咳!”武田信丰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话说上一个消息是十五个时辰前给的,算算日子,冈崎城那边应该差不多……”
话音刚落,近侍来报,说是工藤优二郎回来了。
武田信丰随口一说,倒正好中的。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正事上来,刚才的不愉快只作未见。
……
“诸位一同看看,德川家那边又说了些什么。”
小心翼翼,打开那封繁琐缠了好几圈,皱巴巴的小纸片,铺开一看——
开篇那德川家的筑山殿便说:“武田家的透波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不巧的是,现在紧要关头,为了确保安全,我们正准备要对冈崎城侍衞和仆役进行替换和审查,还请您的人稍微注意,否则不小心当做可疑人物处理掉了,岂不尴尬。”
看到这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武田胜赖抚掌而笑:“哈哈!如此虚张声势,恰好说明这个女人已经露怯了!她的情绪毫无疑问会向德川信康和石川数正传递,我现在是有五成相信冈崎城确实会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