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秀吉愣住了。
他顿时明白了两件事情:
第一,平手中纳言的眼光和格局,似乎比想象中更要厉害,原以为投其所好的东西结果收到的反馈并不算好。
第二,自己好像并不是完全不怕死。听到有希望活命的时候,心脏依旧在猛烈地跳个不停。
于是慌忙施礼领命。
……
为了接见木下秀吉,平手汎秀把正在做客的武田胜赖晾了两天。
后者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他在京都逗留一个月,始终就是反覆用各种姿势讲同一件事情:“武田家坚决服从中纳言大人的命令,并且非常愿意在北陆、关东乃至奥羽的平定过程中尽一点微薄力量。”
翻来覆去这么讲,当然不止是要给平手汎秀本人听——否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而是要给不同时间,不同场合的在场者,比如公卿、僧侣、艺人、商贾、以及中纳言中将大人麾下的诸位重臣们,要让他们都有这个印象。
要让人人都知道,武田家是在足利义昭落跑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坚决站在“正义”这一边的仁人志士。
其他的什么德川、织田、荒木、筒井、京极、武田(若狭)等,要么是迫于形势才倒向平手家,要么干脆就是弱小的附属势力,不值一提。
唯有武田胜赖,承袭了父祖的威名,是天底下公认数得着的猛人,他选边站台,价值俨然不一样了。
内藤昌丰在他临行出发前,花了一个晚上筹划发言技巧,力图营造出一出“让中纳言中将不好意思不大力嘉奖的气氛”。
其实还交代了,想办法把甲斐那几位长相还不错的大小姐,给平手汎秀或者义光塞过去。
但武田胜赖还是要脸的,实在不愿意主动送自家妹妹侄女去当侧室。稍微侧面提了两句,没有得到积极回应,就不再说了。
当然这没有影响整体的交涉效果。
不管怎么说,“首善”这事容不得你不重视。
不过,见完了木下秀吉之后,平手汎秀不知道哪里不对,忽然说话直率了起来,第二日直接向武田胜赖说到:“大膳(继承其父官职)的表忠足够了,该看到的人,都已经看到,可以开始谈谈,你想要的东西了。”
武田胜赖目瞪口呆,满头大汗,伏地唯唯诺诺,期期艾艾。
也不知道是真的惶恐不安,还是装的。
平手汎秀不去管他,继续自顾自道:“堂堂源氏名门武田家,如此识时务知大体的态度,自然宜赏不宜罚。但是,令祖令尊,在甲信一带威名甚着,倘若所领安堵的话,只怕……始终都会是独立天下,京都派过去的奉行完全不足打开局面。”
说到这应该惶恐的话,武田胜赖反而不惶恐了,他微微抬起了头,展示出满脸的疑惑不解,以及一丁点微弱的自豪。
接着平手汎秀终于到了正题,抬手指着东边的方向,缓缓道:“所以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了,就让你和今川治部(氏真)一起,去劝劝关东的北条相模(氏政),让他也亲自来京都一趟,如何呢?我想多半是不能成功的,那倒也是正好。”
“不能成功正好……”武田胜赖伏在地上喃喃重复着,全身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子。
他下意识庆幸于听从了内藤昌丰的建议。
回过头来又羞愧于这种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