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斥候回报,岛津家的主力似乎没有走同个方向而是散开成很多队伍,怀疑是兵分数路各自前往萨摩、大隅、日向救场。具体情况还不明确。
对此平手汎秀决定置之不理,专心解决眼前问题。
反正已经通知了各方别动队小心谨慎,这年头又没有电台无法遥控指挥,担心也是无用。
经过一日试探,在射击掩护下,两支旗本番队曾经攻到了人吉城下,险些突破外丸,不过最终白刃肉搏失利被挡了回来。
作战之中大约有一千名守军出现,其中带甲武士的比例五成左右,铁炮数量统计下来则是三百。那么按照惯例估计城内总战力应当在两千到三千之间。
有几名武将声称亲眼看到岛津义弘出现在城头指挥。身形相貌、声调音量、甲胄形制、旗帜马印全部对得上,就是那个被九州人称作“摩支力天在世”的猛人,而且看气场就觉得不会是影武者。
这引起了平手汎秀的一定兴趣。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原因,突然改变作战方案,那都无关紧要。现在只需要知道,岛津四兄弟当中凶名最盛的家伙已经是瓮中之鳖,就足够了!
无论死活,拿下这厮,便可震撼整个九州岛。
于是平手内府大人命役夫建了土木高台,隔着千余步远,拿望远镜观看战局,想知道那“鬼石曼子”究竟本事怎么样。
静观一日,发现果然不同凡响。
须知十六世纪扶桑国内的军事科技还是不太发达的,《杂兵物语》尚未问世,大部分人还意识不到阵型和兵种配合的重要性。许多没经验的武将受了《平家物语》和《太平记》之类文学作品的影响,只知一味推崇个人勇力,结果上了战场就是无脑万岁冲锋的场面。
包括甲斐武田、越后上杉、近江浅井之类以战力闻名的大名,也仅仅只是上层指挥官具有一定战略战术意识,底层将士依然是猪突猛进为主,勇气可嘉,纪律不足。
比较尴尬的是,受限于装备技术与组织度的不足,讲究军法阵型井然有序的一方,未必就肯定打得过不管三七二十一万岁冲锋的一方。这种例子在战国时期可不算少!该说是“时代的局限性”,或者说“历史总是螺旋上升发展的”。
猪突猛进的封建武士要随着火器的发展与推广,以及军队的逐步职业化,才逐渐淘汰。
岛津义弘历来是个悍勇凶恶的形象,原以为也是那种“传统武士”画风,孰料其麾下部队表现得十分有纪律性。
外面枪炮齐鸣,发出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声音,粗大弹丸打在石壁瓦砾上,砸出一个个大小坑洞,晃得碎渣子不断往下掉,但城内的守军非常按捺得住,都好好藏在工事后面一动不动,仿佛墙垣后面根本没有人似的。
但攻方的精锐士兵企图利用掩护接近之时,墙后就忽然就有了众多的人影,在三十到五十的距离之上,依托着障碍物进行射击。
好不容易有人冲到跟前,架了梯子准备登城,立即又有持着冷兵器的守军变戏法般出现城垛处,挥着长枪大刀抵挡入侵者。前面的被砍死被射死了,后面二话不说立即有人跟上补充,保持不出现缺口。
也有试图在墙角下掩埋炸药的,一一被探出头的弓箭手近距离狙杀。居高临下又只隔了十来步的距离,扶桑箭矢粗壮沉重的缺点反而成了优点,贯穿甲片的能力极强。
趁着这时城外的射手们当然也会不由分说的集火齐射,然而守军士兵动作利索,一击之后不管中不中,都会立即躲到墙后隐蔽起来,杜绝了任何无必要的冒险。
一番久战无功,攻城士兵遇阻退却,继续换大口径的枪炮来轰击,这时人吉城内的士兵就迅速缩回去,避免出现在视野之内。
这个过程中,外面的人不断发出谩骂羞辱来挑逗,用各种不同姿势的污言秽语来问候守军的女性家属。一般来说裏面的人就算不受激将,起码也该忍不住对骂回来才是。但今日攻方的嗓音全成了石入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激发。
显然人家士气充足,意志坚定,根本没必要在这跟你浪费口水和体力。
“厉害,厉害!”平手汎秀放下了望远镜,感慨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如此令行禁止,士兵的勇气已经不需用口号和喊声来维持。我家的旗本不用务农,常年集中起来训练,也不是每个备队都能到这程度。”
细川藤孝却摇头道:“可是内府大人麾下有二三万旗本,岛津兵库(义弘)麾下仅有一二千亲兵算的上训练有素,岂可等量齐观!”
平手汎秀笑了笑不置可否,捋须道:“看来想正面攻破这座人吉城会很有难度啊!所幸对方兵力不足,消耗下去总会有机会。明日开始试一下挖掘地道,或者破坏粮仓水井的手段吧。要不然水攻……这个就算了,球磨川的水面比地势低太多,流速又急,完全不适合。”
诸近臣连忙下拜表示领命。
经过这几年的征战,平手军积累的攻城经验是越来越多的。总的来说是没有什么便捷取巧之道,唯有多搞工程,多用器具,发挥数量优势慢慢磨掉守军的战力,才是王道。
此刻也是一样。
第二日、第三日平手汎秀亲眼目睹麾下部队各显神通,以种种不同方法对城墙做文章,然后枪炮依旧持续不断地提供压制与支援。
两天热热闹闹下来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突破,但感觉还是起到了作用,至少让守军疲于应付,无法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