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还有滴答、滴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响起的水滴声音。
眼前黑得彻底,伸手不见五指。身体的每一处似乎都灼痛着,像是在火焰里一遍遍地炙烤。
每一次被施虐后从麻木里苏醒时都是这种感觉,只是很久他都没有这样真实地感受过了。
因为已经重复经历无数遍,所以他知道——
他又来到了最可怕的那个噩梦里。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觉得怕。
他很安静地等着,甚至有些期待。因为他知道面前的黑暗里会有一道门,那道门会被推开。
然后很模糊的,一道像是藏在白色的光晕里的身影会走出来。
【骆骆。】
光晕里,女孩的声音轻而怯弱。
离开那年她刚过九岁的生日,失明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要很费力才抓得到他的手臂。
那场意外后她变得有点胆小,去哪里都缩在他的身后。陌生的世界芜杂的声音全都藏在她面前那片撕不破的黑暗里,看不到的世界对盲人来说就像张开了嘴要吃人的巨兽。
所以走那天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你等等我,好不好。】
那片光晕终于走到面前。伸出来的像是女孩的手,在黑暗里慢慢贴近他的脸庞。
他从如坠千斤的阻力下一点点挣脱那个黑暗的泥泞沼泽,挣扎着想握住女孩的手,声音艰涩:“唐染……”
“湛哥!”
面前的黑暗骤然被撕碎。
骆湛惊醒。
先于画面,现实世界的声音一股脑涌进他的耳朵里。
窗外的风,风里沙沙拍打的叶子,叶子间嘈杂的蝉鸣,蝉鸣下嬉笑玩闹的学生……
骆湛被日光灼得发红的视网膜里,慢慢映出面前教室的情景。
“湛哥,老刘找你呢,你——”从教室前门跑进来,然后由远及近的一张大脸映进骆湛的视线。
和方才公鸭嗓一样的声音,显然这就是让他没能握住那只手的罪魁祸首。
“……”
骆湛僵了两秒,没表情地坐直身,他慢慢瞥过去。
跑近的钱申豪接收到这目光里的危险讯号,脚步逐渐迟疑。等到跟前,他尴尬地停住。
在那死亡凝视下,钱申豪挤出谄媚的笑:“湛哥,我吵醒你了?”
“你觉着呢。”
初醒的声音沙哑,还带着点风雨欲来的低沉气息。
伴着话音同时,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搭到旁边的书本上,缓慢地拨起上面几本厚重的课本,捏住。
钱申豪想都没想立刻双手护头,原地下蹲:“是老刘让我来叫你的!她说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让你立刻去办公室!所以我才没注意你在睡——嗷!”
惨烈的哀嚎响彻在课间操的高二一班教室内。
半分钟后。
教室后门被拉开,骆湛揉着被他睡得凌乱的碎发,迈着长腿,懒恹恹地走出来。
走廊上阳光刺眼,他下意识抬手,在眼前拦了拦。
那几秒间,他斜对面有什么白光闪了一下。
“……”
骆湛顿了顿。
一两秒后,他没说什么,放下手插回裤袋,耷拉着眼转身往走廊东侧走。
高二一班在k市一中3号楼的顶楼,又在走廊的最西侧。明明该是每层楼最清净的角落,但每逢下课,教室的前后门总是少不了学生的。
今天同样不例外。
钱申豪嬉皮笑脸地窜了出来,跟到骆湛身旁:“湛哥,刚刚有外班的几个女生站外面偷|拍你呢,你不管管?”
骆湛走在光里,闻言没表情地打了个呵欠,声音也被日光晒得倦懒:“怎么管。”
“嘿嘿,那当然是走过去拿走手机,把人逼到墙角,手搭到墙面上,然后冷酷地说一句——”
钱申豪叉腰眯眼摆出p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