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几十秒,骆湛才从恍惚错乱的精神世界里被拽回现实。他阖上眼,然后重新睁开——
那枚他再熟悉不过的胎记,仍旧烙在那里。
他知道这不会是巧合。他第一次从蓝汀那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时脑内划过去的熟悉感,也并不是他的错觉。
胎记就在他眼前,所以这个奇怪的新同学和他奇怪的反应都有了最合理的答案:蓝汀就是唐染。
涌上心头的情绪一时复杂,骆湛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直到耳边那几声刺耳且不怀好意的笑再次响起,骆湛也跟着记起了这一幕之前的事情。
他手里的书被合起,扣在桌上。
讨论得正欢的几个男生笑到一半,突然发现眼前暗了下来——
身量修长的骆湛站了起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然后骆湛走进过道,停在自己桌旁,他俯身去取搁在桌子裏面一侧的外套。
男生们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正挡住了他们视野里的“风光”。
换个人大概早被他们撵开,然而是骆湛,自然就没人敢开罪,都眼巴巴地等他走开。
然后他们就看着,骆湛拎出自己那件外套,一反手。
啪嗒。
外套严严实实地罩到了熟睡的小姑娘身上。
男生们傻眼了。
“湛、湛哥?”
“……”
骆湛没去看他们。
他个子极高,腿又长,学校里的课桌远不及他腰身位置。所以此刻他不得不低垂着头,看那个被他的外套在桌上罩成“一团”的小姑娘。
等了约莫有五秒钟,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小姑娘昨天几点睡的,能困成这个人事不省的模样,叫人抱起来拐跑了大概都不知道。
骆湛做完这一切,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冷淡的眸子从那几个男生身上慢慢划过去。
他走到他们桌旁,停下来。
“知道‘尊重女性’四个字怎么写吗?”骆湛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了什么。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尴尬地说:“我们就是开开玩笑,而且湛哥你这突然的是怎么了,这么护新同学……”
“女生觉得好笑么?”骆湛抬手,拍了拍说话那人的后脖颈,最后一下落下去时蓦地收紧,摁住。
男生一哆嗦,没敢反抗。
骆湛沉下上身,俯到那人前面,眉眼发冷:“当事人不觉得好笑,那就不叫开个玩笑,懂吗?”
“……”
几个男生都懵住了。
他们没见过骆湛发火,班里学校里都没人见过,骆湛从来都一副什么事都不在意的颓懒模样,情绪起伏都少见。
这样明显露出怒意,还是头一回。
骆湛的一举一动实在太容易成为焦点,这十几秒间,教室前面和中间都安静许多。
不少学生回过头来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意外或惊慌地交流着低声和眼神。
那个被摁着的男生慌张地认了错。
骆湛松开手。这会儿他怒意消退,人也恢复了往常的懒散,只撩起眼帘来冷淡地扫过剩下那几个男生:“不服气?”
“哪敢啊。”离得近的一个讪讪地笑,“就是意外,吓着了。湛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校园形象大使了,我们有点不适应。”
骆湛轻嗤:“和你们讲一点最基本的道理就成了校园形象大使,那勉强算个人是不是就是你们对自己的最高要求了?”
“……”
开口那男生被噎得面红耳赤。
骆湛原本懒得和他们废话,转身想走。
但是转到一半,他余光瞥见了还在他外套下熟睡的小姑娘。骆湛就又停住了。
一两秒后,骆湛转回来:“生你们的是女性;你们以后要娶的,如果能娶到,那大概率也是女性;再过十年,50%的概率还能有一个女儿——不想听这种玩笑被别人开在她们的身上,那就先让自己善良点,嘴巴放干净点。”
几个十五六的小男生被教训得一愣一愣的。
骆湛也没指望他们能全懂:“还有,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酷,更不会让女生注意到你们——只会让她们不舒服,并且觉得你们很low。”
骆湛这次说完,便直接回了自己座位。
后排安静了好几秒,几个男生各自灰溜溜地回去了。
钱申豪反应了好半天,才惊讶地走去骆湛桌旁:“湛哥,你今天没吃错什么东西吧?这么慈眉善目人生导师的,我有点不大习惯啊。”
骆湛冷冰冰地瞥他,眼神虽懒但刀。
“咳,慈眉善目那句摘掉。”钱申豪抹了把脸,“我就是认识你都五年了,头一回见你这样‘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