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柏林火车站。
“这列车直达巴黎,不过途经城市有点多,因为很多法国人集体离开德国,你刚好坐上这末班车,以后可能就不会顺利到巴黎了。”奥古斯汀帮秦恬提着箱子走进站台,海因茨走在最前面,虽然一样是军姿,但总给秦恬一种猫步的感觉,显得奥古斯汀尤其正派。
不得不说,相比强悍善战的国防军,党衞军在国内以其凶名积攒的威势更能起到恐吓作用。
秦恬觉得很纠结,她琢磨了半晌,还是不怕死的说了:“我很感激你们帮我赶上这班车,但是……能不能让我自己进去?”
“?”
“如果按你们说,车上很多法国人,如果他们看到你们两个,额,一个国防军,一个党衞军……把我送上去……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活到巴黎。”顶着两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秦恬小心肝都在颤,“法国人确实很浪漫,但也不,缺心眼……是吧。”
“你说的很对,恬。”奥古斯汀叹口气,“可是不得不说,你说晚了。”
他指指前方,前面站台人潮汹涌,很多人路过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两人,就像避开其他军人一样,而同时,都不忘下意识的看秦恬一下。
“哼。”海因茨冷哼了,“能坐上这班车的都是法国名流,你以为你一个没钱没势没脑子的中国小妞怎么弄到这班车的票的?”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俩就是我的钱我的势我的脑子么……秦恬默默擦汗,她确实感激,但是她从小就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她感激爸妈,于是她会孝顺爸妈,可是一向自力更生的她没特地感激过谁,现在她该表达些什么,难道对这俩哥们说:我会孝顺你们的?
于是秦恬只能默默的领情,然后静静的跟着他们走。
“你不用担心。”奥古斯汀忽然道,“你看看周围,并不是只有我们在送人。”
秦恬四周看看,果然,很多在站台的德国士兵和警察会帮乘客提一下行李,火车站本身就有保衞队,此时因为是特殊时期多了很多警戒,劳动力也就多了出来,顺手帮一下乘客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法国和德国还没开始死磕,或者说两国已经磕惯了,这个法国人德国人聚集的场所并没有弥漫什么国仇家恨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互帮互助其乐融融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就是,提行李的谁都没奥古斯汀的军衔高罢了。
三人一路走过人流和一个个站台,终于到了秦恬的十三号站台,那儿很多人正在上车,女列车员正在门口检票。
奥古斯汀叹口气放下行李,看着秦恬:“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秦恬忽然有些诡异的感觉,像松口气,像疑惑,更像……伤感。
她竟然会舍不得!
抿抿嘴,忍住眼眶的酸涩,她低声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应该感谢海因茨。”奥古斯汀微微侧身,指指海因茨,“国内的事情我帮不上忙,全是他一手包办的。”
海因茨在一旁冷眼瞧着,硬邦邦道:“我不需要一个懦弱的胆小鬼的感谢。”
秦恬苦笑,看过那些照片后,海因茨这条蛇忽的热血了,突发奇想要把秦恬送到中国去参战,秦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问理由,她只能说怕死。
由此招来海因茨极端的鄙视,倒是奥古斯汀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他似乎总是支持秦恬,两人的意见总是出乎意料的一致,即使事先什么交流都不曾有。
没错,怕死是其一,但是真正的理由,她说不出来。
如果说南京大屠杀给她的是血腥的震撼和焦虑,那么海因茨的建议给她的就是焦心的懊悔。
她现在才发现,对于二战,相比亚洲,她竟然对欧洲战场更为熟悉!对于中国战场,她根本说不上来什么。
九一八,八一三,七七事变,还有西安事变,她都知道,但那些都已经发生过了!接下来她能记住的,就只有什么台儿庄,四大战役和百团大战,以及当初在历史书上占了大量篇幅的红军长征以及遵义会议等。
那些确实很重要,但是也无关紧要。
没有特别明显的转折点,也没有攻略,中国战场,遍地开花,到处都是战斗,到处都是军队,四面都是战场,无处可躲,也不会知道哪段时间在哪儿是安全的。
中国战场,是战士的草鞋和大刀一寸寸开辟出来的,中国的胜利,是战士的血和骨肉一点点堆积出来的。
去了,她只能逃命,只能无望的寻找秦九,或是躲在延安,然后跟着万里长征,否则,她想不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更想不出一个能庇护自己的人。
而在政治上,她完全没有达到能够过去获得毛主席垂青的程度,她清楚自己的思想觉悟程度……
所以,对不起祖国,原谅我的弱小……秦恬只能心裏忏悔。
“行了,做着表情干嘛,反正你是法国国籍。”海因茨继续嘲讽。
秦恬叹口气,她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国籍来的不明不白的,她到现在连法文都没说两句。
自从知道德国的盟国是这么一路货色后,海因茨一直是饱受刺|激的样子,平时阴冷优雅的样子也没了,对谁都是满嘴炮火,秦恬表示理解,她忍!
“行了海因茨,恬都快走了,没什么要说的?”奥古斯汀一旁插话。
“是你有什么要说的吧!”海因茨又冷哼,转身往旁边走去。
秦恬咬咬牙,还是叫住了他:“海,海因茨!”
他回头不耐烦状:“什么?!”
“那个……我可以肯定的说,日本是不可能赢的。”秦恬一脸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