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什么?”戴维凑了过来,当白墨给他翻译了老朱的话以后,戴维也感到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向他们开枪?上帝啊,你,你还有枪呢!你买枪是为什么?”
老朱摇摇头,露出一个凄怆的苦笑说:“不能反抗啊,不然的话,暴动平息后,当地人会指证我枪杀了他们,我会被枪毙的……等当地人消了气之后,自然会和平起来……我还有一些不动产他们抢不走……生意还可以慢慢做,钱还可以慢慢赚……闺女,我们当被鬼压吧……”
“不!”那个女孩尖叫起来,她捡起地上白墨刚才扔下的刀,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老人扑到少女的身边,大哭起来,他的嚎哭的内容却更让白墨把牙咬得格格作响,因为老人始终在哭诉的,不是少女的惨遭毒手,也不是后悔他没有家庭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而是在哭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今后无人养老之类,让他的日子如何过去这类的。
戴维听了白墨的翻译,重重地踢了一下边上的柜子,愤怒的走出了这个商行。白墨摇了摇头走出了房子,这时临街一幢焊死了楼下铁闸门的五层楼房上,有人用台语对着白墨大喝着:“利啊虾米阿扁派救宛?”白墨以前和一个福建同学玩得很好,闽南语大致能蒙懂几成,就对他叫道:“不是,我是大陆来这裏的游客!”
那人很有点失望,大约他见白墨和一个美军走在一起,就以为是台湾地区派来的部队。白墨见他要缩回身子,就大声地叫他去邻近那个有机场的城市,估计大陆政府很快会有撤侨的班机来。
谁知这引起临街这幢小楼上许多的嘘声,这幢楼上的人们用闽南说着什么“安啦,我们有邦交,你们都没有,唬烂谁啊,中国人最会唬烂人!”之类的话,竟把白墨好一顿数落。这时另外的一幢较大的楼房上放下绳子让白墨爬上去,他们是大陆的商人。
上去以后白墨和戴维惊讶地发现,这一幢小楼几户人家基本没有怎么被抢!那中年的主人握着一把水龙管说:“敢来我就捅死他们!我们福建人最团结,他们来砸我们的店,对面那幢楼是潮州人,就一起煮开水淋暴徒,我们都没事!”
这个中年人的儿子英语很好,把他父亲的话翻译给戴维听了,戴维苦笑起来,这都成中世纪城堡战了。白墨喝了一口浓得吓人的茶,不解地说:“那街口怎么还有那么多家被砸毁,我们还见那一家的女儿被……”
“他们是台湾人!还是独的那种,他们最坏了,他们是看不惯钱慢慢被我们大陆人,就是温州、台州、福建出来做生意的人赚去,所以就操纵选举,又指使本地一些黑帮来搞乱,因为他的衣服、鞋子质量不够我们的好,钱又多,当然不行了!”中年人说得很气愤。
“那你们就见着他们被暴徒冲击,也不管?”白墨惊诧地道。
“他们都没有当你是同胞!再说你知道这些暴徒是怎么来的?刚开始就是他们煽动的!后来小鬼子也加了进来,情况就渐渐失控了!”中年人愤怒地说:“暴乱刚刚开始,有一个同胞叫张狂,就来组织我们走,我们包了一架直升飞机,撒走了一批人到有机场的城市了,回来要撤第二批时,飞机就击落了,我当时就是准备接应张狂的,那是条汉子,可惜了。”
“张狂?张狂他怎么了?”白墨急急地问道。
中年人黯然地说:“他和飞机一起掉到海里了,我们开小船去找过,都没有找到,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有人用火箭筒射飞机,飞机就冒烟掉进海里了。不过这不关那些台湾人的事,那班打飞机的人我认得,是小鬼子的商人出钱弄的保安队,专门欺负华人!”
白默没有搭腔,不光是因张狂的遇难。张狂的遇难反倒是意料中事,国内的报纸本来就有飞机失事的报道了,但江湖中人说他没死,必然有一些情况这位中年人没有掌握。白墨不想开口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这裏华人受欺负的主要原因,是自己软弱。还有,就是不团结。大陆来的商人,和台湾商人各成一派,互相之间,也斗个不休。
也许在这裏唯一得到的资料,就是那个杀害张狂的团伙,背后的支持者,是一群日本商人。戴维拍拍白墨的肩膀,白墨咬牙切齿道:“小鬼子,我操你妈!这事没完!”戴维想了一会问白墨说:“那你想怎么样?”
“日本人出钱弄的保安队,有什么标记没有?”白墨向那中年人问道。
“有!”中年人愤懑地说:“那班家伙全部穿着防弹衣,小鬼子招了这些人以后,还给他们搞训练……”
白墨和戴维从绳子上滑到一楼,戴维就对白墨:“我们离开吧,他们都说你的朋友死了。”白墨摇了摇头道:“我要去为我朋友报仇。”
戴维边走边提出他的反对意见:“那应该交给警察去干,那应该交给法律……”白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个动作使得白墨要踮起脚,白墨愤怒地道:“这个地方还有法律吗?还有警察吗?”
白墨的话让戴维无法分辩,因这岛上,的确已经是绝对的混乱,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唐人街,夕阳渐渐黯然失色,夜来了。而在这夜幕里,他们前方五百米左右,一处桔红的焰火显得格外的醒目,白墨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对戴维说:“那里有两个穿防弹衣的家伙,我们捉一个回来!”
没有等戴维發表意见,白墨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快速地闪入楼房的阴影之中,向那边冲了过去,戴维只好无奈地跟进併为他提供掩护。这两个身穿防弹衣的匪徒得意扬扬地在哪里抽烟,他们刚刚指挥完暴民砸毁了一个商店——事态发生到现在,已经不可能分辨到底是不是华人的商店了。
白墨快速地扑了上去,一刀就划开其中一个匪徒的咽喉,而另一个匪徒望着捂着脖子不停飞溅出血线的同伴,心中的恐惧实在不能用言语来表达,而这时白墨的刀就架在他的颈上,冷冷地对他说:“跟我走。或死在这裏。”
那个匪徒明显没有赴死的心,他连忙用生硬的英语说:“我跟你走。不要杀死我啊!”白墨没有去和他废话,就这么用刀抵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墙边,戴维见了二话不说一枪托就把那家伙砸昏,对白墨道:“这样好搬!”
那个匪徒被水泼醒,呻|吟着睁开眼睛时,已经置身于一间民居里。这个城市因为暴徒的砸毁,大部分地区的供电系统已经被破坏,绝大多数地方已经没有电,而这间房子也不例外,一根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你们为什么要针对华人?”白墨扭曲的脸部肌肉在昏暗的烛光下,那种出自内心深处的愤怒点滴不漏地弥漫而出,他的身影在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兽,白墨尽管对这种小角色提不起什么战意,但他身上那种威压,对这个匪徒来说,已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