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氏也不多问,儿子现在有出息了,事儿自然多。
吃过饭后,收拾干净,陈三郎忽然宣布有话说,连华叔和小翠也叫着,留下来。
桌子上点一盏灯火,明亮地照着各人脸庞。
陈三郎返身回房间,片刻拿着一个包袱出来,颇为沉重的样子,摆放在桌子上。
“原儿,这是什么?”
陈王氏好奇问。
陈三郎微微一笑:“华叔,你打开来看看。”
华叔有些纳闷,便伸手去解开包袱,当盖在上面的布被解开,一片白晃晃的光华显露,在灯火映照之下,更显得动人心弦。
银子,包袱里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华叔呼吸为之一滞,有些老花的眼睛瞪得大大,似乎不再老花眼了:根据他老道的经验估算,这一包银子,足有上百两之多;小翠讶然叫唤出声,情不自禁掩住嘴巴。
陈王氏也是吃惊,她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银子了,伸手去拿起一锭,正是十足的官银,成色相当好:“原儿,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这些银子,是陈三郎从箱子里挑出来的,不足十分之一。之所以不一下子全部拿出,自然有顾虑:
一方面难以解释,怕吓到家人;另一方面他现在不过是个秀才,身份地位尚且不足,大笔财富暂时不可露白,炫富多祸端。
“我在南阳府得到贵人赏识,他送给我的。”
陈三郎早想好言语。
“贵人?”
陈王氏惊呼出声,不是怀疑,而是欢喜。在夏禹王朝,贫寒出身的读书人由于天资聪颖,有才华,而得到贵人相助,从此平步青云的事并不稀奇。当然,这些相助肯定会有深层次的含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受人资助,日后人情可得要还。
说白了,这样的帮助,往往就是一种投资。
然而有人投资,就表示你有出色之处,对于小户人家出身的读书人,这是最好的门路了。
很快陈王氏又想到上一次的事故,县里士绅要撤销陈三郎秀才功名,让她饱受惊吓,幸亏州郡里来了大官,替儿子做主,很顺利平息了风波,最后县里的士绅们都纷纷送来礼仪赔罪。
如此,这大官就是儿子的贵人了吗?
陈三郎慢慢说道:“这裏有银子一百八十两,其中我带八十两去扬州,剩余的,都留在家里。”
陈王氏道:“家里现在不用钱,你都拿去吧。”
陈三郎一摆手:“娘亲,你听我安排便是了。你不是早就想在县里买些田地吧,一百两,能买点田产了。”
陈王氏便心动,在农业经济的世界,田产永远都是根基,没有田产,便等于无本之木,无源之流。
陈三郎又道:“此去扬州,若孩儿时运到,考了举人,这门第便能立起,到时家业都会进一步扩大起来。”
这是必然之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影响力增大,不仅家里的人,在外面的亲戚,甚至乡邻等,都会前来投奔,渐渐形成一个门第体系。随着慢慢发展,还会招收伴当门客,甚至塾师幕僚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稳固势力。
世俗发展,必经此路;哪怕世外修士高人,也要有宗门依靠不是?
家族,就是世俗根基所在,因为个人的力量,永远都是渺小的。而一些出身豪门世家的子弟,他们等于是含着金钥匙出世,自幼受百般宠爱,健康安稳地成长,人还没有长大,便有长辈们铺好路子,只要抬起腿走就行了。
陈三郎出身小户,和寒门无异,没有长辈相帮铺路,便只能依靠个人发奋图强,逐步逐步考取功名,争得身份地位。然后再以己身为中心,慢慢聚起人来,形成体系。
这样的门第,日后成就如何,基本都得看陈三郎前程了。
陈王氏等人听见,许久做不出声来。他们何曾想过这般未来蓝图,又如何敢想?
好比华叔小翠,身为下人,其实就是想能够安安稳稳,每天能吃饱饭便够了。特别小翠,家里人已催过几次,让她脱离陈家,换到别的门户去,或者找个差不多的人嫁掉算了。要不是陈三郎考中秀才,她肯定会被家人逼着离开。
许珺看着陈三郎,怔怔出神:这就是爹为自己选的男人,从最开始的浑噩陈腐,慢慢变得出人意表,再一步步显露头角,算起来,还不够半年的时间而已。那时候,她心裏还有些别扭,觉得爹答应得太快太突然了,现在一想,才真正体会到爹的苦心所在。
他是认定陈三郎非池中物了吗?
陈三郎干咳一声:“现在说那些,却言之过早,一切都得等乡试结果,再做定论。”
陈王氏回过神了,欣喜地道:“原儿,娘亲相信你一定会办到的。”
华叔附和道:“少爷,我也相信你。”
这倒不是盲目的信任,以陈三郎现在年纪,即使这一届乡试铩羽而归,可还有下一届呢,他今年刚及冠,三年后,也不过二十三岁,年青得很。今年以来,陈三郎的表现就一直让人惊喜,从考不得试,到顺风顺水考取秀才,再到出人意料地提前一届获得乡试资格。
那么,谁敢说在乡试上,他不能创造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