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抵达雍州的前一天,陈三郎接到一份传书噩讯,关于泾县状况的。书里说到元哥舒追杀未果,愤懑满胸,回到泾县斩首上百,这些人都是以前和陈三郎有所牵涉的,但实质上,这么多人中,只有一个人称得上与陈三郎有着比较深的来往关系。
这个人,便是陈三郎的蒙师杨老夫子。
读完传书后,正是黄昏,夕阳西坠,落霞满天,映照得江面一片艳红。陈三郎坐在船头上,凝望日落青山,久久不发一语。
许珺坐在他身边,安慰道:“三郎,你不必自责,元家残暴,必遭天谴。”
陈三郎叹道:“当日,我应该直接把老师送上船的……老师身体不好,我又想着元哥舒不会妄开杀戒,滥杀无辜,看来,我还是天真。”
元家统治扬州已久,铁腕严厉,但绝不和石破军那般嗜血,杀人完全看心情,稍不顺眼就开杀。恰恰相反,其实元文昌还素有贤名,注重名望颜面。比如说以前三番几次要请周分曹出山,都被周分曹拒绝,要是石破军,只怕早派人来一刀砍下周分曹的人头了。
但元文昌不会,因为他深深地知道斩杀周分曹容易,但杀人之后,却会失去无数人心名望,这是他无法忍受的损失。
杀人,其实是门学问。
但现在元哥舒肆无忌惮地杀了杨老夫子,杨老夫子是个秀才,虽然不曾及第,然而秀才始终是个功名。至于其被杀的罪名,竟然无。
由此可知,元哥舒对于没有追上陈三郎是何等出离愤怒,甚至都有点丧失理智了。
陈三郎并没有思虑太多,他只知道元哥舒杀了自己蒙师,这个仇,一定要报。
杨老夫子此人性格平和,陈三郎怯场之际,多有照顾;等陈三郎三元及第,荣归故里后,又悉心接了陈氏族学的事务,别无他,只埋头教书而已。
但这样的一个老人,就这么死了……
陈三郎静坐许久,最后斟酒洒江,以表悼念。望无尽长江奔流,哀思绵绵。
翳闷的心情直到踏上雍州大地后才有所消除,到了地头上,一切重新开始,不知有多少事要他来处理。
陈三郎没有操之过急,而是选择在码头附近寻个地方住下,整顿了一天,这才继续上路。
到了陆地上,船只那些自然无用,却也不必废弃,而是交给了蟹和雄平两个统辖,别有安排,可留为后手。
除去这一批人手后,现在陈三郎手下便以陈氏庄兵为主力,约有两百余人,都是青壮。
这一批人都是在陈家庄的时候招募的,训练过一段时间,表现不错,不过到了雍州,还得看实战状况来衡量究竟能用不能用。毕竟兵士,操练百遍不及溅血一滴,唯有经历过生死搏斗,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
而且两百余人这么个数量,也是远远不够。
除了这些庄兵,周分曹宋志远等人身边都有些家兵随从,不过他们的战力更差一筹。
整个队伍中,最值得依靠的当然是许念娘父女,以及陈三郎本身了。外加一个逍遥富道,有他们四个人在,足以应付许多意外状况。
行列中还有不少女眷,以及十多辆辎重。这些车子中装载着大量粮食布帛钱财,乃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命脉所在。
而这些东西,在队伍前进的过程中,肯定会招惹到无数的觊觎和抢夺。
那些人,可能是穷凶极恶的蛮军,可能是打家劫舍的贼匪,也可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
晨光熹微,队伍出发,正式踏上了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