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哥舒翰又补充道:“这次送你一千余人,该给的钱粮还是要给我的,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顾青含笑道:“当然当然,一文不少。”
为了这点钱粮,哥舒翰也是舍去脸皮了。
顾青脑海里不由浮现一幕悲壮的画面,麾下将士缺衣少食,节度使屈尊降贵远赴安西,麾下将士不知道他们的节帅在外面干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时已是腰缠万贯,一脸忍辱负重,如同与中年油腻男一泊二日的美少女……
男人都不容易,一切都是为了生活,为了责任。
哥舒翰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情不由好了许多,吃胡饼的动作愈发豪迈,像一只从天庭逃窜下凡的饕餮。
两只胡饼眨眼间进了他的嘴,哥舒翰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对了,你说的那位三镇节度使……果真会反么?”
顾青点头:“会。”
哥舒翰想了想,道:“若真反了,朝廷必然抽调你我出兵平叛,可是留下河西与安西偌大的疆界,军备防御空虚,若彼时吐蕃贼子趁火打劫……”
顾青笑道:“无妨,我正在解决这个后患,天下大乱时,吐蕃恐怕也无力腾出手打劫咱们。”
“哦?为何如此肯定?”
“这个是秘密,不能说。”顾青神秘一笑,又道:“若朝廷抽调安西与河西军入关平叛,不如我与哥舒节帅做个君子约定,不论是你我后方有威胁,或是平叛时遇到危急之事,你我当守望相助,互为援倚,不计代价为彼此消弭危难,节帅意下如何?”
哥舒翰展颜笑道:“正当如此。”
说着二人同时伸出手掌,互击三下,约成。
吃饱了的哥舒翰领着亲卫继续逛集市,顾青坐在摊边久久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韩介忍不住道:“侯爷,您帮凉州建集市,若以后商人和钱财都流进了凉州,咱们龟兹怎么办?”
顾青回过神,笑道:“钱财如流水,水是流不尽的,钱也是赚不完的,我们需要做的是把装水的盆做得越来越大,我帮凉州建集市,兴商贾,便是送了偌大的人情给哥舒翰,这个人情将来或许有回报,或许没有回报,若是没有回报也没关系……”
顾青笑容渐敛,沉声道:“若无回报,就当是造福了当地的商贾军民,我亦甘之如饴。”
“人在不同的位置,格局皆不同。当年在石桥村三餐无着的我,眼里的格局是能吃饱饭,不受欺凌。后来入了长安当了官儿,眼里的格局是升官晋爵,世代富贵,如今我已是守牧一方的诸侯,眼里的格局是天下庶民,是盛世永绵。”
…………
长安外,骊山华清行宫。
偌大的华清正殿内歌舞升平,袅娜生姿的舞伎们随着舒缓的乐声翩然起舞,用柔美的肢体动作撩拨着君臣的心。
李隆基懒散地走下玉阶,含笑亲自为宾位上的高仙芝斟满了酒,高仙芝一脸惶恐地跪地谢恩。
李隆基目注高仙芝的脸庞,心疼地叹道:“与高卿一别多年,高卿为大唐戍守边城劳苦功高,当年见你时,你还是意气飞扬的一员悍将,如今再见高卿,你已霜染双鬓,须白眉疏,朕老了,忠心的臣子也老了,时光荏苒啊……”
高仙芝虎目含泪,垂头道:“臣辜负了陛下的重托,死罪也,归得长安,愧见天颜。”
李隆基展颜笑道:“你尽了心力,何来辜负一说?高卿莫自责,你已做得很好了,这盏酒朕当敬你,以酬高卿多年戍边之苦。”
高仙芝惶恐地双手捧起酒盏,战战兢兢地满饮了一盏。
李隆基随手将酒盏递给身后的高力士,顺势在高仙芝的身边坐下,笑道:“高卿不必惶恐,在这华清宫里勿须拘于君臣之礼,你我随意便可。”
高仙芝连连称是。
李隆基嗯了一声,又道:“方才听了你这些年戍守安西之经略,有得有失,皆俱往矣,朕现在想问问你,顾青在安西如何?可称得节度使之职?”
高仙芝想了想,道:“顾青有经世之才,实为大唐栋梁,陛下量才而用,将顾青任为节度使,实是陛下慧眼如炬,英明之极。”
李隆基哈哈笑道:“顾青果如高卿所说这般厉害?”
高仙芝垂头道:“臣绝不敢欺君,顾青确有经世之才,比臣强多了。”
李隆基又笑了几声,忽然沉下脸来,冷声道:“可是朕刚接到安西奏报,顾青胆大包天,竟敢私调安西军兵临玉门关,意欲启衅河西哥舒翰,顾青甚至列阵摆出了进攻架势,欲与河西军火并,如此混账之人,怎能称得‘经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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