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的男人腰杆都不直。
而放高利贷的人腰杆太直了些,以至于需要后仰身体,居高临下的俯瞰借贷者。
郭盼就是如此,他俯瞰着跪在眼前哀求的商人,冷冷的道:“咱们的规矩事前都说过了,契约上也有……”
“可利率太高了呀!”商人知晓这些人手段狠辣,“求您再宽限几日,小人……”
“打断腿。”郭盼走出了宅子,回头看看,“这宅子不错,收了之后,先令人修葺一番再发卖。记住,不可卖给官人。”
“为何?”手下新来的随从不解。
“虽说官吏大多不是好东西,可若是不小心正好遇到一位君子呢?”郭盼微微一笑,“我能纵横汴京,靠的便是谨慎二字。”
他带着几个随从往外走。
一个随从急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模样令郭盼不满的喝道:“站定了,调匀呼吸再说话。”
做这一行万万不可急切,一旦急了,鱼儿就会跑掉。
男子深吸一口气,“李献借到钱了。”
“多少?”郭盼漫不经心的问道。
“十三万八千贯。”
郭盼把玩腰间玉佩的手一下僵住了,随即微笑,“倒也有趣,回头查查,看看是谁借的。对了,利钱多少?七分还是六分?”
“四分。”
那只手突然失态发力,把玉佩从腰间扯下来,手背上青筋直冒。
身后的宅子里传来了惨嚎声,“你们这些畜生,迟早没有好下场。老夫诅咒你等不得好死!”
……
“借到了?”张齐依旧在王府后院大门外接见了郭盼。
郭盼苦笑,“不知是谁有这等实力,小人令人查过了,汴京城放贷最近都没大动静。十三万八千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多少利钱?”张齐微微蹙眉,但确信利钱便能压死李献。到时候再借贷给他一个样。
同样是死,不过多一个债主,想来那位巨子会更煎熬。
“四成利。”郭盼的笑容中带着苦水。
“四成?太后!”张齐眼中精光闪烁,“这不是坏事,太后亲自下场了,把消息传出去,那些想弄倒她的人该出动了……”
“太后出手晚了。”郭盼摇头,这阵子他的人一直在盯着老鸦巷和墨学,“刘从德带着三万贯钱去墨学,可李献没收。”
郭盼的人对大额钱财调动的动静很敏锐,马上就得了消息。
“是一个叫做毛离的人。”郭盼的脸上都是汗珠,看着狼狈不堪,“那人也放贷,不过平日里最多也就是一两千贯的模样,再多也没了。”
“背后有人,是谁?”
“王珣。”
呯!
消息传到赵元俨那里,他砸了酒杯,眼中冷意凛然,“被那些蠢货抢先一步。”
“一旦李献还不了钱,只有逃亡一途。逃亡的巨子不如狗。”张齐叹息,“不过咱们不出手也好,省的露出痕迹被太后猜忌。”
“一个放贷的蠢货罢了,本王随时能断腕。”赵元俨冷笑,“上次说多少利钱那个蠢货输?”
“四成或是以下。”
“那个蠢货,还得为李献承担一成。活脱脱为别人做嫁衣。”赵元俨眼中闪过杀机,随即消散,“老夫甚至在怀疑,李献察觉到了他的身份,这是他为本王准备的圈套。”
“不能吧?”张齐说道。平日里王府和郭盼从不联系,也就是最近要弄李献和墨家,这才往来多了些,不过也就是三五次。
“不可小觑那位巨子。”赵元俨眯着眼,眼中多了冷意,“断掉!”
“是。”张齐出了房间,对一个侍卫说道:“准备动手。”
当他带着几个侍卫出来时,郭盼却不见了。
“说是上茅房。”
侍卫笑道:“那正好。”
侍卫们冲到了茅房中,可除去臭味之外一无所获。
“他跑了。”
……
郭盼察觉到了危机,毫不犹豫的跑了。
他放贷多年,看似风光无限,可背后的主人却令他如芒在背。他知晓放贷名声臭,背后的主人最是珍惜羽毛。但凡出了篓子,他唯有死路一条。
外城城西,杀猪巷中最多的是青楼。有青楼的地方必然龙蛇混杂。
换了衣裳的郭盼和那些急不可耐的男人一起进了杀猪巷,对两侧招揽的女妓视而不见。
他转到了巷子后部,回头看看没人,便开门进去。
关上门,他进了柴房,搬开几捆柴火,挪开一个破水缸,下面是个洞穴。
他点了蜡烛,拿着烛台下去,没多久,一个个小箱子被送出洞口。
最后一个箱子被顶上来,郭盼气喘吁吁没控制住力道,箱子翻了,里面的银锭散落一地。
有人赞道:“先生,咱们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