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依旧微笑如故。
“那他要如何?”曹利用问道。
罗崇勋说道:“定远侯说,正面厮杀大宋无法撼动李氏,长此以往,西北会成为大宋的一道伤口,源源不断的流血。北辽在侧,不可不防。如此,他愿领一军出环县,在李氏腹部寻个地方,打下楔子!”
“他想去党项人那边?”赵祯失态的道:“太过危险!”
……
“我等这个机会许久了。”
李献第一次和文彦博谈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其实,我对新政并不看好?”李献喝着茶水,惬意的道:“士大夫们的势力太过庞大,从庙堂,从江湖,他们无处不在。他们掌控着这个天下大部分资源。没有资源在手,你如何革新?”
王安石变法汲取了庆历新政的失败教训,但依旧惨败。原因便在于士大夫们无所不在,且掌握天下资源。
他们一旦爆发起来,想给新政使绊子轻而易举。
“他们掌握着无数田地,无数商铺,无数工坊。天下官吏大多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天下读书人亦是如此,如何革新?”
“从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出口开始,大宋注定无法掉头。除非……”李献眯着眼,“黄巢再生。”
唯有用一场血淋淋的杀戮,才能把大宋这艘船掉转航向。
“那就坐视它沉沦吗?”文彦博心有不甘。
“我两度在西北出战,收端献族,便是在为此做准备。”李献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微温,便加了些热茶。
“身在大宋,便犹如身处泥潭,令你无法动弹,举步维艰。故而我想去西北,在那里寻一块地方安顿下来。”
李献轻笑道:“儒家掌握话语权,可我墨家会做啊!当我在西北不断崛起,当更为强大的军队,更为廉洁高效的官吏们出现在西北时,你说,汴京的士大夫们可还有脸?当我击败李氏,攻占兴州时,你说,天下的士大夫们会如何?”
文彦博说道:“他们会觉着自己被先生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若我身处大宋,无论我如何辩驳,他们总能找到压制的法子,毕竟,舆论不在我手。可当我在西北不断进取,天下有识之士自然会反思。他们会站出来,和那些士大夫们斗。而我要做的是……”
李献举起手,轻轻推了一下,“他们会觉着我是最大的威胁,比之北辽还大。他们会为此聚集起来,空前团结。可团结起来后,他们会发现很尴尬……”
“他们会发现自己落后太多。”文彦博笑道:“随后有人发现,必须要变革才能与咱们一较高下。”
“逼着他们自己变革,自己戳自己的双目,自己损害自己的利益……真是爽啊!”
李献愉悦的道:“吕夷简的手段过于阴柔,别人无所察觉,可很不幸,我太了解此人了。”
他了解吕夷简,故而对吕夷简这半年来的反应颇为警觉。
范集进来,“郎君,都准备好了。”
李献叹道:“吕夷简的智囊,士林领袖,何苦做贼?”
朝中,有人终于提及了苏唯。
“那是个不祥之人。”
泼脏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以后更是荒谬,在他们的口中,狄青家的狗都变异了。
赵祯肚子里郁积的火气,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
他看着那个官员,说道:“昨夜宫中医者诊脉,今早医官云集,确定皇后有孕。”
就在昨日,李献迎娶苏氏。
谁说苏氏不祥?
赵祯问道:“这是不祥之人?还是说,皇后是不祥之人?”
那官员惶然跪下请罪。
“无耻!”
官家的咆哮令群臣有些陌生。
“赶出去!”官家第一次指着殿外,驱逐自己的臣子。
那个臣子低着头出了大殿,可出去后,却仰头看了一眼苍天,得意一笑。
大事定矣!
“皇后有孕了?”李献一怔,接着一喜。
“是。”消息是张泽亲自送来的,昨夜虽说医者判断皇后有孕,但今日却要复诊。多名经验丰富的医官一一为皇后诊脉,最终断定后,才能作为权威消息发出来。
“好事。”李献笑道:“如此大喜之事,当有贺礼。”
赵祯得了张泽回应,苦笑,“他还有心思苦中作乐?所谓的贺礼,难道我缺钱吗?”
张泽说道:“定远侯说,他知晓官家恨谁。”
官家双拳紧握,“吕夷简!”
吕夷简和王珣、王澜山二人正在议事。
气氛很轻松,王珣笑道:“他敢深入西贼内部不是坏事,此举能牵制西贼,相公在西北却更为从容。”
王澜山说道:“苍玉一番布置,令李献手足无措,唯有选择行险。”
“苍玉,可愿来吕氏?”吕夷简终究忍不住想招揽王珣。
王珣微笑摇头,“只等看着墨家消散无踪,看着李献身败名裂,老夫便心满意足,功成身退。”
一个侍从进来,“相公,有人给王先生书信。”
“谁?”王澜山问道。
“苍玉先生。”侍从说到。
“给老夫看看。”
王珣接过书信,看看封口完好,打开口,打开纸张。
他看了一眼,脸上的从容笑意瞬间凝固。
纸上写着。
——李五在地底下等着你!
李五,当初王启请的泼皮,在镇压那些百姓时,打死了一个妇人。随后遁逃,死于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