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之前,张之洞和苏志明总算回朝了。二人带着详细的勘察奏报回来交给皇上,君臣三人在御书房中畅谈了半日,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苏志明走在前头,张之洞落后半步。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回去禀告了多福,多福又转而告诉了苏幼仪。苏幼仪对此很是满意,不消多久,便见苏志明的拜帖递了进来,说是外男不便入内宫,苏志明在坤宁宫外给她叩首请安了。苏幼仪便命多福代她出去相迎,说了一番亲厚的话,又赏赐了不少物件给他和他父亲苏衡。苏衡见着众多赏赐十分欢喜,拉着苏志明给他接风洗尘,“我儿果然能干,刚刚入仕办的第一桩差事就如此妥帖,皇上赞许皇后赏赐,连那状元郎也挡不住我儿的风头!”苏志明谦虚道:“父亲多心了。其实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张兄才会客气谦让的。他的才干不在我之下,我们俩平分秋色,本不应由他退让的。”苏衡细细打听,才知道事情原委,不禁感慨,“皇后娘娘公道,但到底是护着自家人的。”苏志明听到此处也感慨良多,“原先我还觉得娘娘如此让我十分为难,有些对不起张兄。没想到张兄自己倒豁达,说是能为皇后娘娘效力,这些许小事算不得什么。还说他要感激我,若非如此,他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人,如何能在朝中找到皇后这样的靠山?”“我细想了想也是,因此和张兄不但没有了嫌隙,反而更加亲密,约定好日后在朝中守望相助。”张衡张了张嘴,不禁感慨苏幼仪聪慧。这一举不仅让苏志明脱颖而出担当重任,更是间接收复了张之洞这个新科状元,最重要的是还让苏志明有了如此得力的一个帮手和好友。一举数得。回想当年,苏衡感慨万千。“父亲,父亲?你怎么了?”苏志明见他沉默不语,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苏衡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感慨为父不如你堂伯有远见。为父读书少,你堂伯却是差点考中功名的人。为父以为自己有个儿子万事足矣,你堂伯膝下只有个女儿,却从小教她读书写字和男儿一般无二。”“当时为父还笑话他,教女儿读书又有什么用?难道女儿还能替他考功名?你堂伯却没有因为旁人的耻笑而放弃,不仅坚持教自己的女儿读书,还带着你一起读书。”“为父现在真是佩服你堂伯,要不是他自小教育得当,又哪来如今贤名远扬的皇后?只怕连你也要随为父在岭南耕种,更别提能有入朝为官的一天了……”苏志明听到此处也十分感慨,“是啊,孩儿能有今日,多靠堂伯和皇后娘娘。”“你明白就好。”苏衡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听闻皇上近来身子不好,朝臣们都有劝皇上立储之意。你要记着,此等大事上务必维护皇后娘娘,方是我苏家长盛之法,明白了吗?”苏志明认真地点头。他觉得这是他这个从偏远山林出来的父亲,一生中说得最正确的一句话。……“皇上的身子近来如何了?”太医入坤宁宫请平安脉的时候,苏幼仪顺口问了问皇上的情况。听闻近几日因为修建皇陵之事,皇上多劳累了些,身子竟比之前还不如了。太医眉头紧锁,唯恐被治个当差不力的罪名,“回皇后娘娘,皇上龙体无碍,只是劳累了些,休息几日便会好。”太医诊完脉,苏幼仪收回手,“自从皇上的疫病治疗好之后,身子就一直大不如前,可是此前治疗的药方有何不对么?”“不会。”太医摇摇头,“后来宫中众人和民间百姓,都是按照太医院给出的药方治疗的,未听说有皇上这样的情况。按理说皇上的身子本来就比旁人强健,不应如此……”苏幼仪忽然想到,当初太医研制出的药方,是在一张古方的基础上进行改动的。“对了,若把先前那张古方拿出来研究,能不能找出皇上身体虚弱的原因?”太医摇了摇头,“只怕难啊,那张古方到现在微臣都觉得古怪,里面的几味药分明是无理的。不过整张方子确实是对治疗疫症有效的,所以我们稍加改动,就能治好疫病。”苏幼仪心中一动,没有多说什么。待太医离开之后,她把多福叫到了近前,“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先前那张古方有古怪。你派人去查查,看看太医院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那张古方的,或许能查出皇上如今体虚病弱的根源。”“是。”多福领命退下,苏幼仪又命人做了羹汤送去乾清宫,淑芽道:“娘娘还是亲自送去吧,顺道看望一下皇上。离得这么近却不亲自走一趟,怎么也说不过去。”苏幼仪是懒得走,架不住淑芽一直劝,她只好亲自走了一趟。不想正好在乾清宫外遇见了玳妃。玳妃大约也是听说皇上身子不适,故而做了吃食带来给皇上的,原本满心想邀宠,不想正好和苏幼仪碰了个正着。她只好硬着头皮上来请安,苏幼仪也没多说什么,先一步款款进殿。宫人通禀皇后到的时候,皇上面上一喜,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批阅奏折的朱笔,“你来得正好,朕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待看到苏幼仪后头还跟着玳妃,笑容立刻敛了下去,“你怎么又来了?”玳妃尴尬无比。皇上只当她不存在,招呼苏幼仪近前,将一大幅建筑图纸展开给苏幼仪看,边道:“你看如何?”那是皇陵的整体修建图纸。地宫的正中部分,帝后二人棺椁的位置格外醒目。玳妃在图上看来看去也没找到自己的位置,“皇上,那臣妾等死后葬在哪里啊?”皇上头也没抬,“江皇后的景泰陵还很宽敞,朕命人在景泰陵后修建妃陵,到时候嫔妃就葬在妃陵,与江皇后为伴。”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