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午时,酒足饭饱之际,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寒冬之日的雨就是再小,配上寒风一吹,细雨斜风足以冻人,凉得刺骨。苏幼仪缩了缩四肢与脖颈,渐渐有些睡意,加之小酌一杯的缘故,头脑更是昏沉,一下一下磕在了桌上。季玉深无奈瞅她那昏昏欲睡的模样失笑,见她要磕下了连忙伸出手掌拖住她的脸蛋,才缓缓给她放了下来。他朝老板娘道:“劳烦大婶为我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老板娘见桌边已然睡去的苏幼仪,点头笑了笑,也跟着小声道:“好嘞。”不过片刻他便轻手轻脚托起已经睡着的小女人,给横抱到自己的怀里,跟着老板娘到楼上客房而去。苏幼仪能感觉到自己一下腾空起来,微微睁开了双目便见季玉深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弯了弯嘴角,挪动了下身子找了个最为舒适的姿势复安心睡了过去。季玉深低头便见她恬静的睡颜,还以为方才她只是睡梦中的不安分罢了,便一阵温润的笑起将她搂紧了些。她这么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期间还是因着外头的绵绵雨滴落在了房檐之上,以及树丛之间而迷迷糊糊的醒来过。雨滴在叶子上打出的声响极为清脆动听,她很是想睁眼,只是酒精的吞噬使她几般无力。未时时分将尽,阴冷的天突然停了雨褪去了厚重的乌云漏出点丝丝阳光,季玉深赏雨的心情才算没了。他抬手半关小窗,屋内立马暗了许多,他听见几声呢喃便将书卷合了起来,转头一看见苏幼仪终于舍得起身了。“起啦?”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言笑晏晏。可苏幼仪此刻却只觉得头疼欲裂,没想到小小花酒也有这般大的威力。季玉深跟洞悉了她的心思似的,端起桌上的茶水走向她,坐在了床边儿,“早说了花酒亦是不能多喝,谁让你贪嘴一杯紧接一杯,快把这碗解酒茶喝下去。”她嘟囔着嘴,瞅着外头的雨水已经停了去,丝丝阳光露着进来却是在她迷糊的眼中看不真切,便皱着眉半眯着眼端起茶水饮尽,瘪了瘪嘴道:“现在几时了?”“未时将尽了,时候还算早些。”她抚了抚头,喝了茶水后,脑子好像比方才清醒多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季玉深见状道,“又困了?”她摇了摇头,娇嗲了几声才算是真的清醒过来了终于看清了几缕阳光,瞅了瞅半窗外的风景还很是怡人,不由问道:“出太阳了?”季玉深伸手端过她喝完的茶碗放于桌上,探了张白帕给她擦了擦嘴角:“嗯。”这么一听,她的眼睛立马“蹭蹭蹭”的亮起了精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兴奋道:“那我们上山去吧?这个时辰上去指不定还能赶上日落。”是呢,据说这里是全城以内最能清楚看到日落的山顶,犹如墨画泼景,美轮美奂,正巧现下的雨又停了去,山上绝对是存有一道不一样的风景,她等不得到明日了。只是某人瞅着还是有些许担忧,不由问道:“你刚刚才醒了酒,确定是不再睡一觉?”“醒了醒了。”她撩开裙摆下床,“快快换身衣服去吧,简便一些能上山就是了。”既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均是收拾了一趟,把清早乘车而来的一路风尘洗尽,顿时不觉便感一阵神清气爽。于山脚下抬眼望去,一片雨后青山如黛、万物清新,花草青翠欲滴,绿意径直流淌到了心田中去,空气中夹杂着潮湿之气和泥土草木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清新而湿热的气流迅疾钻入人的身子里去。脚下的泥土之上能感一阵湿软,雨水冲刷过的痕迹跃然眼前。再往上一瞧,雾气迷蒙,天地一色,又见陌上芳草如碧,树木葱葱,林木间弥漫飘荡的白雾,尽是充满神秘之意,令人心生好奇,不由想上前探一探。可每每拨开一层水雾,面前的景色却好似不曾更改又是让人眼前一亮,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感慨。“呀,玉深,你瞧这里有条蹊径竹陌。”蹦在前头的苏幼仪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转身手指一指便朝那边而去,嘴中喊道:“玉深,快来。”那小小模样跟孩童没什么区别,季玉深越发觉得她不仅容颜越发靓丽,连性情都好似一到外头就欢脱开来。他笑了笑跟过去,那是一片看着半弧形的竹林小路与一道涓涓流动得湍急的小泉,如三两玩闹的孩童欢快的朝前欢快涌去。泉上便是用竹子简易搭起来的小桥,满眼的翠绿着实让人心中舒坦。苏幼仪小心跪在那个小桥之上,捧起一汪泉水到嘴边,细细品味发觉很是清甜,想来茶馆的酒能酿得爽口定是用了这些个泉水。她很是惊喜,直起腰来想招呼季玉深往这里来。却是回头一看竹林之下,一道道稀疏的林影连同穿林的斜阳映照在他颀长清瘦的身躯上,他的细眼微微闭起,一双须眉朝上挑开,挺鼻轻嗅着满是竹香袭来,再看唇角轻扬端的一副淡然自若的明媚。此刻他便安静的仿若与山林融为了一体,就仿如一幅淡青浅赭的墨画,抒写所穿青衣的清幽。她玩闹心起,趁着他还享受着一片光景便将手中的清泉往他的脸上泼去。清泉着实是凉爽,以至于因着是冬日,季玉深立马被惊了一番,瞧着某人眉开眼笑硬生生将下意识要去抹水的手按捺下来。“幼仪。”他沉着声,嘴角边笑意斐然,下一秒就是迈开一双顷长的腿朝她而来。苏幼仪也就想同他打闹,于是见他过来慌着心预备爬起来,哪知道泉水洒在小桥之上,十分滑脚,她一个不注意便是脚下一滑向后倒去。季玉深脸色突变,立马往前大跨一步,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揽向自己,脚下离开了小桥换置到泥土地上去才免得摔了。二人皆是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时他才松了手,苏幼仪立马就是慌忙起身。前者还故作淡定道:“没想到幼仪原是这般羞涩之人。”后者白他一眼,这才缓缓回到了沉稳的样子,她喃喃自语道:“那我倒是想得到你是这般脸皮极厚的人物。”他拿纸扇点了点她的鼻尖道:“那还算是了解我。”只是苏幼仪不知他的耳根子处早已红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