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这个解释算是很清楚了,但还是有人提出了另外的疑问,“杜主任,大气下陷在咱们中医里,虽然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为什么这次这个病人,经手这么多的专家,都没有意识到。。。不,是没有想到会是大气下陷呢?”
杜衡看了一眼问话的曹柄鹤,轻轻一笑说道,“其实严格来说,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大气下陷这种病,我们一般的工作当中还真就遇不到,即便是遇到了,你也会像这个病人一样,当成其他的病去治疗。
你现在想想,你从开始学医到现在,你别说遇到了,你有听到过这样一例病人吗?”
曹柄鹤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他发现杜衡说的没错,自己从开始学医到现在,也有十年的时间了,但他还真就没听说过这样的病例。
而且从零散的资料上看到的病例,好像上面记载的大气下陷的病例,和眼前这个病人的症状,也几乎是完全不相同的。
这是为什么?
曹柄鹤又一次的有了疑惑。
杜衡看到了曹柄鹤的疑惑,也没有故作高深的做作,直截了当的说到,“我们所知道的,或者是容易判断出来气下陷,也就是肝脾胃气下陷,大部分的特征也多是肢体酸懒、精神昏聩、乏力、呼吸不利等等。
而这种症状,其他病症也会出现,尤其是中气下陷会非常的常见,而中气下陷的症状要是不严重,你当做脾胃气虚去治,也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这就是之前那些医生会用养血柔肝、养心安神这些疗法了。”
微微停顿之后,杜衡接着说道,“除了症状的原因让大家产生误判之外,另外就是这个病人病情的发展,与我们知道的大气下陷的病情发展完全不一样。
首先是下肢麻木,然后失去知觉,就从这一点上来说,它与大气下陷的精神昏聩、乏力、呼吸不利等情况完全不沾边,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方面去。
甚至于病人刚开始的时候,完全就没有上半身什么事,这就更容易搅乱大家的思路。
再次,病情是从下到上依次加重,这不光和大气下陷的症状反过来了,就是和中气下陷、下焦气陷的症状都对不上,所以之前没有人找出来病因,这是能理解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杜衡内心却是微微叹息。
因为这其实也表明了,孙雍之前找的那些中医名家,他们的辩证能力其实已经和现代医学下的医生一样,开始出现模式化、套路化的问题。
如果病人的情况和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样,不,哪怕是类似,他们凭借着丰厚的阅历,还有庞大的知识储备,也完全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但是只要出现不符合经验的东西,那结果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按理来说,丁展奎的老师裴老,他不是专攻某一项的专家,是精通辩证的国医大师,应该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但是裴老的年纪太大了。
作为一个和孙嘉祥同一年龄段的老人,有几个还能像孙嘉祥一样?
而孙嘉祥也算九十岁高龄中,为数不多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的老人,但就是这样,在羊城的那段经历,就已经足以说明,他现在办事,也大多已经在靠着经验办事。
像这种需要耗费脑力的辩证,而且还是属于疑难杂症的辩证,他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所以,对于裴老的这次失误,没必要上纲上线。
另外就凭着人家到现在这个年龄,诊断后还能提出滋燥润肺这种有针对性的疗法,你就得佩服老人家真的是经验太足了。
只是杜衡在这里开始对整个行业忧心忡忡,但是别人却在杜衡的解释中,对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了一种拨云见雾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旁的吴主任问出了一个比其他人专业的问题,“杜主任,为什么这个病人的症状,和我们知道的症状不一样,发病顺序也不相同?”
这个问题杜衡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略微的想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我们都知道,气聚于胸中,斡旋运转不息,五脏六腑出入升降各循常道,这就表明人是健康无病的。
而通常情况下,我们将斡旋于胸口的这股气,称之为大气。
如果胸中这口气下陷,那么肺失包举,肺气虚则燥,就会有悲伤欲哭的症状;心失所养,神明无主,意志失常,则为气虚,而心气虚则恐。
同时肝失大气斡旋,便会见喜怒无常,内风顿生,震颤抽搐;并且肝失气则不能运血,血不能上下周行,便有周身麻木的情况出现。”
吴主任听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说的话,那就是之前的那些医生,他们也不能完全说就是错的。”
杜衡跟着点了点头,“是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们犯了一个大忌,那就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没有更全面的去考虑。”
“哎,也是被症状给误导了。”吴主任赶紧打断杜衡,甚至他自己也有点懊恼,他干嘛提这茬儿啊。
要知道之前给这病人看病的,那都是中医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杜衡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小辈,这么评价前辈,要是被人给传出去,那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赶紧圆了一下自己的话题后,吴主任紧接着问道,“你还是说说这个病人,为什么发病的症状这么不同吧。”
杜衡回头,见病床上的年轻人此时正瞪着眼睛瞧自己,便不由的笑了笑。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大气下陷,五脏六腑皆受影响而导致无力运转。”
杜衡笑过之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科室的人,然后慢慢的说道,“但这不是说胸中这口气下陷,五脏六腑就要停止工作。
它们没有外力的支撑,但还是可以靠着自身的健康与否,来延长自己的工作时间。”
说罢,杜衡继续转头看向年轻人,“这个病人先是出现了双下肢麻痹,那就说明他的肝肾两个地方,是被损耗最严重的。”
随即杜衡转头看向病床前围着的一圈年轻人,笑问道,“我问你们,病人此前是不是经常饮酒、熬夜、纵欲?”
随着杜衡的问话,这圈年轻人里有人露出了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而有人则是下意识的眼神飘向别人,随后便与对视之人面面相觑而无言低头。
见此情况,杜衡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追问,而是继续看着科室众人说道,“大量且长时间的饮酒,肝胆之间会被糟粕之气充斥,进而影响气血运转。
而长时间熬夜放纵会让肾气损耗一空,出现腰膝酸软等各种不适。
但是病人仗着年轻,身体素质好,就这么硬挺着不当回事,而且这个过程中应该还服用了滋补肝肾的补品,所以一直没有大问题。
但是当积攒的问题全面爆发之后,他那已经亏空的肝肾就首先罢工了,而且腰膝酸软这个过程被跳过,直接进入到了麻痹无法控制的地步。”
解释到这里,杜衡就不用再往下说了。
因为按照这个顺序,那么长时间的熬夜、放纵也会影响心神,但没有肝肾脾的损耗严重,所以它是后一步暂停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