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指点了那孩子有关初次上阵的诀窍啊。」我的嘴唇离开杯中红茶,对着安娜塔西亚发问。这里是王宫庭院的花园圆桌。大女儿安娜塔西亚用一如往常的蛇样眼光直视着我,同样啜饮红茶。「母亲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的呢?」「瓦莉耶尔自己告诉我的。先前想趁她出发前聊个几句,她就告诉我了。」把茶杯靠近嘴边。将红茶含在口中,慢慢喝下一口的分量。接着再度开口:「我们之间的对话经过侍童走漏,在法袍贵族之间成为话题喔。她们说那个安娜塔西亚第一王女殿下,居然会对妹妹抱持亲情。」「真是失礼。当然有亲情。」安娜塔西亚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如此断言。「不过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么做。我讨厌那孩子。」「哎呀。」安娜塔西亚竟然会直接表明自己的好恶,这点真的十分稀奇。也许情绪稍微有点激动吧?「从小总是害怕我,一直躲在父亲大人背后。自从父亲大人过世之后,总是看着我的脸色,态度畏畏缩缩。坦白说我就是讨厌她。」二女儿瓦莉耶尔十分平庸。就像所有才华都被先前出生的安娜塔西亚夺走。那孩子连替补都无法胜任。我在她十岁左右时,以女王的身分放弃了那孩子。万一安娜塔西亚有什么三长两短──说穿了就是丧命时,就让王位第三顺位继承人亚斯提公爵继承安哈特王国。我甚至一度这么考虑。不过到了安娜塔西亚平安长大到十六岁的今天,那种想法逐渐成为杞人忧天。「这么说来,那孩子小时候时常溜到床上啊。真是怀念。总是抱着丈夫睡觉。」因此与亡夫之间的性生活,自从那孩子诞生后便稍微有所减少。──确实有些怨恨。不过如果没发生那个人遭到毒杀这件事,我也不至于感到怨恨吧。至今仍未找到犯人。虽然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放弃,但是调查需要动用人员与费用。也许到了应该放弃的时候。我忧郁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再度开口:「你是真的厌恶瓦莉耶尔啊。」安娜塔西亚回答我:「……还不至于希望她去死。好歹也是父亲的孩子。」安娜塔西亚的心情似乎也很复杂。那是因为她不愿让疼爱瓦莉耶尔的亡夫失望,又或是因为对妹妹的亲情呢?这点我也无法分辨。我不会为了无法分辨感到羞愧。我虽然是母亲,更是选侯国安哈特王国的莉泽洛特女王。身为当政者,需要的不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有时候反而会碍事。瓦莉耶尔不只是能力平庸,更糟糕的是太重情义。只把那孩子当成替补,我不认为这是错误。我如果判断失误,等同背叛臣民。女王必须是最为强悍、最为贤能。好吧,这点暂且不提。我决定稍微换个话题。这是攸关国家未来的事。「吟游诗人……当初让吟游公会宣扬『论战略是安娜塔西亚,论战术是亚斯提公爵』的言论真是太正确了。序列自然这么定下来了。」「原来那是母亲大人的安排啊。」资助吟游公会,要求他们如此宣传。将来掌握国家中枢的是安娜塔西亚第一王女,至于亚斯提公爵则是成为其左右手做出贡献的杰出人才。就两人拥有的能力来看,这是最好的形式。──我如此诱导国内的民意。安哈特王国虽然没有第二王女派系,但是曾经存在可称为公爵派系的势力。比起安娜塔西亚第一王女,更应该立亚斯提公爵为王。包括公爵领,受到公爵麾下的强力常备军保护的地方领主们纷纷传出这个声音。在维廉多夫战役之前,那个派系确实存在。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维廉多夫战役后,已经完全被第一王女派系吸收。不过亚斯提公爵本人对于王位毫无兴趣这点也有非常大的影响。尽管如此,如果瓦莉耶尔登上王位──「唉,安娜塔西亚。假如瓦莉耶尔代替你登上王位,你觉得亚斯提会服从她吗?」「我认为不会。她大概会为了国家、为了公爵领,嘴里嘀咕着我其实没兴趣,不情不愿地篡夺王位吧。只凭瓦莉耶尔大概根本无从抵抗。」说得也是呢。想法得到安娜塔西亚附和,我也认为自己的判断的确没有错。亚斯提公爵,说穿了她就是瞧不起瓦莉耶尔。她讨厌庸才。反过来说,面对法斯特•冯•波利多罗那种才华有如闪烁星光的杰出人才时,她那种不带分毫嫉妒的好感,我也同样无法理解。事实上,对于理应是王位竞争者的安娜塔西亚,亚斯提公爵从过去便表示好感。之所以成为第一王女顾问,也是她自己提议的。说穿了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情中人。若是要用一句话形容亚斯提公爵,人人都会这么说。稍微挣脱爵位与家世的束缚,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在过活。我觉得有些羡慕。我有时也会渴求自由。法斯特•冯•波利多罗──有时甚至有种错觉,误以为他是亡夫转世投胎。事实上当瓦莉耶尔说她找到自己的顾问,领着他来到王宫时,我不禁有这种错觉。明明从年龄来看根本不可能。好想要。我的内心渴求那个男人。「……」我将变凉的红茶一口喝干。这让我发热的脑袋稍微降温。我不可能得到他。大女儿安娜塔西亚执着于那个男人。究竟是和我一样在他身上见到亡夫的影子,或者是纯粹的恋情。我无从得知──「安娜塔西亚。」呼唤她的名字。「是。」如此回应的安娜塔西亚将有如蛇一般的视线转了过来。「当瓦莉耶尔初次上阵归来后,差不多该决定要在何时将女王之位让给你了。大概会是在你找到丈夫的同时。你想要的是法斯特•冯•波利多罗吗?没办法同意他成为正式的丈夫喔。」「是的。我已经放弃让他成为丈夫。还有似乎会和亚斯提共享。」安娜塔西亚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我。※「没人来送行啊。」姊姊安娜塔西亚第一王女初次上阵时,王都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大举欢送第一王女以及其率领的亲卫队一行人。但是我没有。简直像是偷偷摸摸出发,没有任何人来送行,我就这么离开王都迈向初次上阵。好吧,和蛮族维廉多夫的大战确实不一样。只不过是讨伐山贼罢了,居民当然不会特别送行。再加上我的亲卫队尽是些被老家抛弃的人。不会有家人来送行。因此没有任何人送行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您和莉泽洛特女王曾在出发前有过交谈吧?而且也听说安娜塔西亚第一王女指点您初次上阵的诀窍。」似乎是在安慰我,坐在我旁边的法斯特低声说道。和母亲大人的对话只不过是日常生活的寒暄。没有任何对于初次上阵的激励。至于姊姊大人,老实说我也搞不懂。和姊姊大人的对话实在太过简短。而且最后像是懒得与我继续说下去,强硬地打断对话。不过我不想让法斯特失望。「是啊,没错。」我的脸上挂起与心境相反的笑容。话说回来。「你们走的比波利多罗卿的领民还要慢,这是怎么回事啊,萨比妮!」「因为装备很重啊!特别是锁子甲!」「波利多罗卿的各位从士同样穿着锁子甲啊!」只用一句话就反驳萨比妮的借口。太慢了。未免也太慢了。现在是预料之外的休息时间,萨比妮等亲卫队瘫坐在地。你们不都是满脑子肌肉吗?平常的精神上哪去了?如果从你们这些黑猩猩身上取走精力,那就什么都不剩喽。虚无。只剩一片虚无。「我们很习惯行军了。初次上阵的萨比妮大人等人会累也很正常。请别担心,行军过程会渐渐习惯的。」波利多罗领从士长赫尔格说出安慰的话语。好丢脸。真枣子读书 zhaozhi.us
第一卷 第10话 饯行会(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