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疲惫,竟然神奇地消退了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这长安城,到大汉的锦绣江山去看一看。”
“好。”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之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他们四目相对,秋波流动,一些情愫在四周慢慢地滋长。
刘贺犹豫了许久,忐忑了许久,想起了之前的准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成君,时间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霍成君的脸猛地一红,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夫君,那先把灯都灭了……再让前殿的那些奴婢出去……”
奴婢陆续而出,掩上了层层殿门,而后那椒房殿寝殿里的宫灯就一盏一盏熄灭了。
守在院外廊下的昌邑郎们只是看了一眼暗下来的那些窗棂,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两个站在椒房殿外的什长却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你说,来年的秋天,这椒房殿里会不会就多一个皇子和公主?”什长不敬戏谑地说道。
“这我可不知道。”什长獾从摇头笑道。
“我看县官英武过人,说不定来年就有一对双生子!”不敬自顾自地说着
皇后诞下双生子,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但是两个昌邑郎并没有想太深。
“恐怕不会那么早,也许要再过两年。”獾从想起了几个月之前天子让他寻的一样东西,意味深长而又不怀好意地说道。
“那你可敢与我打一个赌?”不敬抖了抖腰间的钱袋,发出一些五铢钱相互碰撞的好听的声音。
“这有何不敢,一个月的钱粮?”獾从反问道。
“太少,要博就博三个月的钱粮!”不敬摇头道。
“可!”两人击掌就定下了此事。
此时,突然就起风。
天上那薄纱一样的云雾似乎被一只手轻轻掀开,皎洁的月亮从中一点点探出头来……
不知是风太大,还是云太散,月亮似乎也在轻轻颤抖。
大约一刻多钟之后,从天边的黑暗中闪出了一颗贼心,它来势汹汹,拖着一串稀疏的亮光扫过了月亮,留下一片清冷碎光。
随即,一切彻底安静了下来。
……
翌日,刘贺从椒房殿温暖的榻上醒了过来。
还未睡醒的霍成君面若桃花红,娇媚可爱,正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酣,这让刘贺心中又有一些躁动。
刘贺轻轻抽出了手臂,拉过锦被,盖住了霍成君半露出来的肩膀,就准备起身。
没想到,他仍然惊动到了霍成君,后者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夫君……你要去哪里……”霍成君有些慵懒地问道,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刘贺的手。
“今日有朝政要议,我要先去一趟温室殿。”刘贺柔声说道。
“今日不是没有朝议吗?”霍成君懵懵懂懂地问道。
“虽然今日没有朝议,但是朝政天天都有,朕要去见几个朝臣,你先歇息,我中午来与你用午膳。”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霍成君嘟囔了一声,才松开了刘贺的手。
“我一定说话算话。”刘贺笑道。
刘贺在椒房殿前殿梳洗完之后,和樊克一起走到了院中。
值守的昌邑郎们还没有轮换,但是精神仍然非常饱满,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疲惫。
他们护送天子返回温室殿,就可以下差了。
“去温室殿。”刘贺说道。
“唯!”昌邑郎们如同平日一样整装待发,但是今日似乎都有一些亢奋。
尤其是那些在昌邑宫当过“恶奴”的什长和伍长们,都大着胆子在天子的身后挤眉弄眼。
毕竟,天子总算是“成人”了。
……
不多时,刘贺回到了温室殿。
温室殿的暖墙火道也都彻夜地烧着,温度正合适。
但是不知道为何,刘贺却觉得有一些冷清——少了一些香气,少了一些温柔。
回忆起昨夜的种种情状,刘贺心中有一些荡漾。
“陛下,现在就用早膳吗?”樊克走进来说道。
“张安世他们到哪里了?”
“他们刚刚到了偏殿。”
“来了哪些人?”
“陛下昨日交代要召见的人,都已经到了。”
“那就让他们立刻进来吧,朕一边与他们见面一边就把早膳吃了。”
“诺。”
没过多久,早膳到了,朝臣们也到了。
来的人不到十个人,分别是张安世、丙吉、刘德、魏相、萧望之、王吉、韦玄成、黄霸和王式等。
都是刘贺可以信任的人。
“众位爱卿先入座,朕今日起得迟了一些,膳还未来得及吃,只能两事并作一事,众卿见谅。”刘贺一边嚼着旨蓄一边说道。
天子昨日才完成大婚,必定是操劳辛苦的。
但是今日这么早就能起来召见他们,已经是难得的勤政了,他们这些作臣子的又能多说什么,于是连连称颂天子。
众人落座之后,又分别向天子敬贺,等一圈吉祥话说完,刘贺的早膳也匆匆吃完了。
放下了碗筷,刘贺在这些最信任的朝臣脸上逐一扫过,看到了一些欲言又止。
其中,脸上表情忧虑最甚的,当属光禄勋张安世了。
刘贺当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他家中也有一个要入宫的人——张安君。
虽然皇后先入宫合乎情理,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他恐怕难免有一些担心——皇后可是霍光的女儿。
“皇后入宫之事不会对削霍之事产生影响,皇后不入宫,仲父恐怕也不会那么早让朕亲政。”刘贺解释了一句。
“陛下圣明!”众人说道。
刘贺看到张安世的忧虑并没有完全消退,原本想要再解释劝勉一番,可是最终还是作罢了。
自己是天子,他们臣子。
何须向他们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呢?
现在情形与几个月之前的情形截然不同了。
当时,刘贺身边可用之人很少,为了让这些人精准地理解自己的意图,不忙中出错,刘贺当然要细细解释。
但是现在,刘贺麾下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推心置腹”。
总不能张安世有一些不悦,自己要劝勉一番;王吉和龚遂有怨色,自己又要好好开导……
如此的话,刘贺就不用再做其他事情了,光是与这些朝臣谈心就要花去所有的时间。
身为臣子,张安世他们就算有一些怨气和不满,也只能是忍着。
刘贺想要当一个仁君的,所以对朝臣非常宽容和开明。
换做孝武皇帝,张安世脸上的怨怼之色,已经有资格去诏狱了。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股,朕如今既已亲政,明年改元的事情也要议一议了。”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新的一年。如今的年号还是元凤,明年再接着用就有一些不合时宜了。
大汉历代先帝都有年号,而且还不只一个,孝武皇帝前后就一共改了十一次年号。
理由倒是五花八门,总体而言,都是为了取一个吉祥的寓意。
改元这件事看起来很小,但是还有一层新旧更替的意思。
一旦改元,大行的孝昭皇帝就会进一步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刘贺的形象则会在天下人的眼中更加清晰。
刘贺对年号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仍然将此事交给王式,让他带着博士官们先议出几个备选,再来商议。
今日来的这些朝臣中,王式的品秩最低,但是张安世等人,对他却非常敬重,毕竟他曾经是天子的恩师。
改元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这只是刘贺给众人准备的一道开胃菜。
接下来要提的这些事情,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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