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此事乃天子家事,关乎国本,我等不可妄议,只要相信县官是明君即可。”
“贤弟说得是,倒是兄长着急了。”
“兄长,我张家今非昔比了,但不可忘了先父的遭遇,时时都要谨言慎行。”张安世给自己和张贺分别斟了一杯酒。
“此事我绝不敢忘,一定约束好家人,让他们不要仗势欺人。”
“兄长比我更明事理,你我二人定要让张家在大汉长长久久!”
兄弟二人没有再多说话,在渐入佳境的丝竹舞乐声和家人欢闹声中,举起了酒杯,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有人倒了,自然就有人站起来,长安城从来都不会安静。
……
同一时间,北城郭平安里甲字闾,孟家正堂当中,一家人也正在吃团圆饭。
孟班一家十多口人,除了稚子孩童之外,几乎都在门下寺管辖的工官做活。
他们赚的工钱比寻常工匠多不少,但归根结底仍然是无品无秩的平民百姓。
所以,这团圆饭自然不可能像张家那样豪奢气派,更不会有乐工舞伎助兴。
众人案上的吃食与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半条煮了又烤过的羊肉罢了。
这只羊年高德隆,非得用这种法子烹饪才能入口。
不过,饭菜虽然微薄,但阖家欢乐的气氛,却不比张家少
而且,也许是因为孟家正堂更加逼仄拥挤,所以还要更温暖上几分:外面的风雪,丝毫都吹不进来。
晚膳之前,家中老小挨个给孟班问了安,孟班也按照天子的新俗,用红纸包两个五铢钱分别给孙辈压岁。
而后,孟班的夫人和儿媳们就带着孙辈来到堂下用膳,而孟班和三个儿子这些男丁则在上首位吃喝攀谈。
“老大,今年家里结余了多少钱粮?”孟班将一颗老蚕豆塞入口中说道,他现在已不会再叫他们竖子了。
“结余了六千三百钱,足比往年多了三四千钱!”和孟班一样黑瘦的长子孟日伸出一只手掌比划着说道。
“真是泰一神保佑,县官赐恩德啊,我们老孟家也总算是慢慢生发起来了。”
孟班说着就举起了酒杯,他的三个儿子也连忙有样学样,跟着自己的父亲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这几张因为终日劳作而黝黑通红的脸,总算是稍稍露出了一些笑容。
三四千钱,连一副上等好的马鞍都买不起,但却足够让孟家父子几人开怀了。
毕竟今年没有落下亏空,毕竟今年还有些结余。
人要知足,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没有熬过去。
“父亲,听说县官来年要搞什么变法新政,我们的钱粮不会被‘变’掉吧?”孟月有些担忧地问道。
“莫要听人乱讲,县官最是仁善,不会变少,只会变多,我等只要好好做活就可以了。”孟班说道。
“父亲,我也听李使君说了,工官来年还有新秘法咧。”年龄最小的孟星亮一双机灵的眼睛说道。
“那你跟着李使君好好学本事,我们孟家能不能出个使君就看你了!”孟班夸完,两个哥哥也跟着督促道。
“父亲和哥哥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孟星年纪最小,来了长安也总算是成人了,不再似从前那样癫悖。
“话说起来,你明年就十五了,也该娶亲了,咸亨酒肆的关二哥有个女儿,比你大三岁……”
“什么!?父亲说的是关细君吗?”孟星猛地站了起来。
“正是,张三已经找我说过多次了,你以后虽然还会有生发,但也不知道要到何时,不如早些成亲。”
“那关细君比我还要高半尺,万万不可,娶过来了,我怕是要听她的!”孟班摆出了抵死不从的架势。
“你这竖子,简直胡闹,长得壮,好生养!”孟班喋喋不休地说教着,但是孟星仍然却怎么都不同意。
说到末了,又气又恼的孟班险些要动手,吓得堂下的孙儿孙女哇哇大哭……
一家人吵吵闹闹,这大除也就过去了。
……
长安城中,富贵者如张安世家,贫穷者如孟班家……热闹各有不同,又大同小异。
要问这偌大的城池之中,哪里最为冷清孤寂?
自然是高高在上的未央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