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联盟初成(1 / 1)

诺梅洛没有在比萨多停留,他还要尽快赶回罗马向教皇汇报刚刚得到的消息。不过秘书毕竟是个守信的人,他向亚历山大说了之前自己在路上遇到马基雅弗利的事情,同时为佛罗伦萨人提出了希望能够被单独召见的要求。亚历山大有点意外,他当然不知道马基雅弗利心里有鬼,在他记忆中这个佛罗伦萨人应该是很会见风使舵的,所以对于他居然为是不是该请求觐见而托付到了诺梅洛,多少感到有些古怪。马基雅弗利当然有他应该担心的地方,对他来说原本以为可以在为比萨出分力化解危机这件事上博取伯爵好感的机会,却险些成了让伯爵丢脸,甚至还可能威胁到生命安全的大事。这已经足以让马基雅弗利忐忑不安,更糟糕的是比萨发生的事情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阴谋里,特别是威尼斯人绑架甚至导致了托姆尼奥之死的意外,让马基雅弗利很担心是不是能为自己之前举动说个清楚。所以当他心中忐忑的来到卢克雷齐娅宫时,丝毫没有了当初初到比萨时的意气风发,而且他心里也不得不暗暗感慨,他还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亚历山大与卢克雷齐娅时的样子,那时候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这种情景的。马基雅弗利还是穿了他平时喜欢的深红色袍子,虽然他并不想承认,可在心底里他始终觉得深红色比任何颜色都更接近紫色,而他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披上紫袍。亚历山大见到马基雅弗利时还是很热情的,对于这位后世有着毁誉参半名声的思想巨擘,亚历山大其实不是很在意,不过因为他在佛罗伦萨混的不错,亚历山大倒是有些想要从这个人那里多多了解一些事情。“听说威尼斯人正在和佛罗伦萨谈判,这些是诺梅洛告诉我的,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向教皇的秘书透露呢?”亚历山大是真的有点奇怪,在他印象中马基雅弗利对佛罗伦萨还是很忠诚的,也许把他说成是国家至上者有些过了,但是他至少不应该是出卖佛罗伦萨利益的人。可这个人却让人意外的向诺梅洛透露了关于威尼斯与佛罗伦萨勾结的一些细节,当诺梅洛把这些告诉他时,亚历山大开始甚至认为佛罗伦萨人在故意说谎。不过当听说威尼斯人准备向佛罗伦萨贷款后,亚历山大就觉得他说的大概是真的了。威尼斯人对罗马涅的执着并不比如今热那亚或是之后的凯撒更少,甚至在有些地方还要更浓烈,虽然他们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在了海上,但是他们却很清楚海上贸易的繁荣如果不能以打开内陆市场为根本,那么或许贸易越昌盛,他们要承担的成本和代价也就越高。正因为如此,威尼斯人不惜与热那亚为敌,与米兰为敌,与教廷为敌,与法国和在维也纳的皇帝为敌。总之亚历山大始终觉得威尼斯人就如同精力旺盛到甚至敢于招惹狮子的非洲蜜獾,在他们的眼里没有妥协只有对抗。至于他们与奥斯曼的战争,亚历山大反而认为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毕竟奥斯曼人在海上对他们造成了太大的威胁,如果不能解除这个威胁,那么令威尼斯人引以为豪的海上帝国就会分崩离析,到那时候就是威尼斯衰落的开始了。“一笔很大的款项,”马基雅弗利一直在琢磨怎么向伯爵解释之前发生的那个意外,现在看到亚历山大对佛罗伦萨的事情很感兴趣,他就决定先把解释放一放“我认为威尼斯人应该是希望借这个机会对佛罗伦萨加大影响,您知道自从修道院长……之后,佛罗伦萨的日子并不好过。”亚历山大知道马基雅弗利说的修道院长显然不是马希莫,在感觉到萨伏那洛拉对那座城市的影响的同时,他也意到萨齐似乎对佛罗伦萨的统治依旧并不稳固。“执政官希望从热那亚人那里得到帮助?”“是的,对教廷萨齐始终并不放心,毕竟美蒂奇家在梵蒂冈有着很深的影响。”“那么这笔贷款会在什么时候兑现?”亚历山大没有接关于美蒂奇家的话题,说起来他现在有点不太愿意提起那家人,因为一想到朱里奥·美蒂奇提出来的那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就觉得有点不太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要突然把他的女儿从他怀里夺走似的。萨齐寻求威尼斯人的帮助,这并没有让亚历山大感到意外,其实只要回思历史就能知道,佛罗伦萨与教廷的关系始终是不好。不论是美蒂奇,萨伏那洛拉还是后来的共和政府,尽管佛罗伦萨人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可在关于反对教皇这件事上,所有佛罗伦萨人的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这种奇怪现象一直到乔凡尼·德·美蒂奇当了教皇才得以改变,不过那都是多少年之后了。现在的佛罗伦萨虽然看似与教廷关系有所缓和,但实际上双方之间暗潮涌动,随时都可能爆发冲突。“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亚历山大问到。“大人,比萨与佛罗伦萨是兄弟之间的矛盾,可与威尼斯人是完全的外人,”马基雅弗利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可信些“事实上我宁愿看到佛罗伦萨向比萨的剑投降,也不希望看到向威尼斯人的金币低头。”看着马基雅弗利的脸,亚历山大很想说自己还真是相信他的话了,可最终他放弃了这个努力。“好吧,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单独觐见,只有威尼斯人的那点事情还不会让你这么做吧。”马基雅弗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或者他是故意这样想要获得同情,不过因为已经考虑了好久,所以他还是尽量小心的把遭遇到卡尔吉诺,以及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亚历山大惊讶的看着马基雅弗利,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从遇到这个人之后自己的运气就变得好的出奇了。“你是说是你欺骗了卡尔吉诺,让他改变了袭击比萨的主意?”“是这样的大人,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会遭遇上。”“那么在野外布防,反击我的波西米亚人的是谁?”“那是卡吉尔诺,大人请您一定相信我,我是不会对您有任何敌意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您的利益。”马基雅弗利觉得需要好好解释,否则伯爵可能会因为之前的挫折而恼羞成怒。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听着马基雅弗利的叙述,他有时候会打断追问几句,有时候则是反复问着相同的问题。马基雅弗利并不知道这种看似不厌其烦的询问其实是在检验他的话是否真实,不过好在他说的几乎都是实话,除了他自己内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念头,他把整件事都很坦率的说了出来。当他终于把经过完整的叙述了一遍后,佛罗伦萨人似乎微微吐出了口气。亚历山大当然不会被这点小把戏骗倒,他知道马基雅弗利应该是还有没对他说的事情,不过事情的整个经过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出入,因为即便他是在撒谎,也不会编造出这种近乎荒诞的理由。而且仔细想想卡尔吉诺那奇怪的举动,亚历山大还真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解释更合理的说法。亚历山大好奇的看着马基雅弗利,他知道这个人将来会写出几本很有名气的书,而且这个人对阴谋和统治术的迷恋也是众所周知,或许正因为这个,亚历山大对马基雅弗利的看法其实不是很好。他始终觉得这个人太热衷于功利,这从他先是紧跟萨伏那洛拉,然后转而向新政府效忠就可以看出来。至于说将来他还会厚颜的试图向复辟美蒂奇家表忠心,却最终因为遭到冷遇而心灰意冷,因为那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亚历山大倒也就不去在意了。不过现在亚历山大倒是有点对这个人有了些兴趣,至少他觉得能给他带来这么好运气的一个人,如果轻易放弃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了。不过更重要的是,亚历山大从马基雅弗利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颇为隐晦的东西。“比萨与佛罗伦萨是兄弟之间的矛盾。”“宁愿看到佛罗伦萨向比萨的剑投降。”这样的话出自一个佛罗伦萨人,总是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奇怪。这难道就是带路党?亚历山大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可他还是觉得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了。马基雅弗利离开卢克雷齐娅宫的时候心情不错。亚历山大没有奖赏他,可也没有惩罚他,这让马基雅弗利原本在担忧的心反而放了下来。马基雅弗利是忠于佛罗伦萨的,他希望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自己的国家能安稳的度过一个个的难关,不过他也清醒的知道这有多么困难。以前的佛罗伦萨与比萨的确如同兄弟,不过那是一个恶哥哥与弱弟弟,只是现在形势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双方的地位即便改变一下,其实也没什么。而且这也丝毫不会改变两个城邦是兄弟的事实。马基雅弗利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错误,他略微点点头,在走出卢克雷齐娅宫的花园时还特意抬头仔细看了看门廊上那个崭新的徽章。“埃斯特莱丝,”佛罗伦萨人嘴里低低念着比萨新公爵的芳名,若有所思的想了下,然后才转身向来路走去。不过他没有走出几步就意外的看到了个正迎面走来的身影。看到那个人,马基雅弗利原本镇定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意外和忐忑。“马基雅弗利老爷,真没想到会遇到您。”满头大汗的乌利乌远远的就打了个招呼,他先是在原地停下很恭敬的行了个摩尔人抱肘礼,然后才迎着佛罗伦萨人走过去,接着就在马基雅弗利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我也没想到,”马基雅弗利打量着摩尔人,如果说对亚历山大他有的是敬畏,那么对乌利乌就是另外一种心情“我记得你之前曾经说过会在伯爵大人面前提到我,为我能在他身边服务说几句话。”“我记得有这么回事,那还是在里窝那之战后吧,”乌利乌似乎琢磨了下才想起来有这么档子事“可只会比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您又急于回去所以这件事就先放下了。”“可是当时你对我说,如果我能在佛罗伦萨为伯爵做些其他的工作会更好,”马基雅弗利有些愤怒的说“为这个我曾经把很多关于佛罗伦萨的事情告诉了你们,可刚刚我觐见了伯爵,他似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乌利乌满是汗水的黝黑脸上露出了诧异,他很意外的看着佛罗伦萨人。“老爷,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摩尔人用很严厉的口吻说,这和他平时对待那些贵族们的态度很不相同,不但恭敬的礼貌不见了,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质问“您怎么能怀疑我的主人在指使您在佛罗伦萨做那些与阴谋有关的事情,也许有人要用奸细和告密,可我的主人绝不会和这种卑劣的举动有牵连。”马基雅弗利愕然的看着乌利乌,在这一刻他很和这个该死的摩尔人决斗,不过他很怀疑如果自己拔剑,乌利乌可能会立刻掏出一柄火枪,他可是亲眼看到过这个摩尔人用枪的。“拥有贤名的君主总是尽量避开使用阴谋的嫌疑,因为这会让他的名声受到玷污,但是一个聪明的君主却会很机警的一边避开这种有损名声的事情,一边享受通过阴谋诡计换取来的好处,这是种十分值得钦佩的统治手段。”在回到寓所之后,马基雅弗利很无奈的在他日记本里写下了这么段话。与马基雅弗利的邂逅并没有让乌利乌产生佛罗伦萨人那样的多愁善感,他匆匆的进了卢克雷齐娅宫,甚至连门廊上的徽章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带来了老罗维雷的消息。乌利乌的回来让亚历山大很欣慰,摩尔人在罗马的表现让他多少有些意外,至少这从巴伦娣会到比萨见他就可以看的出来。只是乌利乌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多少有些高兴不起来。“枢机大人认为您应该尽快和巴伦娣小姐结婚。”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摩尔人很小心的说,他注意到老爷的脸色似乎瞬间不好看起来,乌利乌就立刻乖巧的闭上了嘴。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枢机只吩咐了这一件事?”过了一会亚历山大才开口问。“对,就只有这一件事,不过枢机大人似乎很看重这个,他反复吩咐我一定要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您。”“结婚?”“是的,是尽快结婚,为了这个枢机大人说愿意和您讨论一下关于将来热那亚在自贸联盟里占有份额的比例。”亚历山大原本不太好看脸色瞬间一晴,他先是看了眼恭敬的站在眼前摩尔人,看到他默默点头似是强调的确没带错话后,亚历山大的心思不禁活跃了起来。他知道老罗维雷的意思绝不只是要他和巴伦娣结婚,真正的关键,是后面那句热那亚在贸易联盟里的份额。是热那亚而不是罗维雷,这个说法上的诧异让亚历山大察觉到了老罗维雷态度上的变化。一直以来,热那亚方面真正参与到自贸联盟的其实是以罗维雷家为首的一些商会,而不是热那亚这座城市。虽然这样的规模已经很大,但是却始终与比萨这种整座城市的投入不同。事实上不论是热那亚还是那不勒斯,参加贸易联盟的都是私家商会,相反倒是一开始颇为反对的塔兰托,却是在塔兰托伯爵的主持下,以城市的名义加入了自贸联盟。老罗维雷会把家族与热那亚搞混吗?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而老罗维雷会这么说,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卡尔吉诺家对罗维雷家造成的威胁,所以准备有所行动。而与巴伦娣结婚和决定让出一些在联盟内的份额比例,就成为了老罗维雷希望从贸易联盟中获得帮助的交换条件。那么自贸联盟是不是拥有能向可能会因为内乱,而出现动荡的热那亚提供帮助的能力呢?亚历山大知道,有!对阿姆斯特丹港的阻塞换取的几乎整个冬季的内陆贸易市场,以及与阿斯胡尔克之间的协议,利用海盗的骚扰造成的商品高价,正在初见成效。这为自贸联盟赚取大笔利润的同时,也让这个联盟的影响正向着深远的方向发展。亚历山大有时候在想,不知道将来的自贸联盟究竟会发展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如同汉萨同盟那样,能够决定一个王国命运的庞然大物,还是一个如同那些传说中的神秘集团一样,在暗中影响着整个世界的方向影子帝国。这些可能现在看来似乎都还太遥远,但是亚历山大却不能不提前认真的审视这种可能。现在老罗维雷已经向他提出了条件,用一场婚姻和若干利益换取联盟的支持。亚历山大知道,这将是自贸联盟建立以来第一次直接干预联盟成员内部事务。而且可以肯定,随着联盟的扩大和加强,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只有这唯一的一次。“老爷,我在罗马还遇到了格罗根宁老爷和宫相,”乌利乌又说“他们两位都对您与热那亚的战争很关心,宫相还许诺说愿意为您提供足够多的帮助。”亚历山大哼了一声,对于科兹察赫与格罗根宁的心思他多少能够猜到。显然帮助亚历山大更符合他们如今的利益,特别是随着由教廷发行的货币开始在佛罗伦萨推行之后,随着最初担心的可能会因为基本金的消耗而入不敷出的情况没有出现,就是最悲观的人也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坐视自己的财富一天天的增长了。这样的局面应该足以让那两个人觉得帮助亚历山大是件很划算的事情。另外亚历山大相信,那两个人应该是也注意到了教皇和老罗维雷的态度。“乌利乌你做的不错,甚至比我想的还要好。”亚历山大并不吝啬称赞,而且他对摩尔人也的确很满意。虽然并不清楚乌利乌在罗马的经历,但是亚历山大也能想象到他的艰难。而乌利乌并没有让他失望,至少从他带回来的消息里,让亚历山大能大致了解罗马如今的局势。“乌利乌你大概想不到你派人送回来的消息有多么重要,”亚历山大对摩尔人说“你让人带回来的关于苏丹可能会进军布加勒斯特的消息让我有了能与教皇交易的筹码,就是为了这个我也应该奖赏你。”乌利乌恭敬的鞠躬行礼,他脸上露出了喜悦,略显厚实的嘴唇因为高兴不住抖动了几下。“乌利乌你很喜欢钱吗?”看着他这样子,亚历山大不由问到“我记得以前我的钱都是由你保管的。”“老爷,那些可都是您的钱,”摩尔人立刻一副赌咒发誓自证清白的架势,然后他又呵呵笑着“不过如果您肯奖赏我,我拿着那些钱就会更高兴了,要知道老爷您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所以我存下一点,或许有一天咱们就用得上了。”“乌利乌,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倒霉的‘或许’了,”亚历山大摇摇头“你知道我们的将来要么辉煌,要么沉沦,不会有第三条路。”乌利乌无所谓的撇撇嘴,然后望向亚历山大,他知道主人应该还有其他吩咐。果然,稍微沉吟之后亚历山大对乌利乌说:“我需要你去蒙蒂纳,你知道巴伦娣现在正在那里,而我却在这儿。”看到主人略显无奈的神色,乌利乌立刻心领神会。只是一想到那位罗维雷家的小姐,再想想自己还要给她带去即将结婚的消息,可身为未婚夫的老爷却正在比萨陪着情人母女,摩尔人原本因为得到奖赏的黑亮脸上瞬间变得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