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梵蒂冈之乱(1 / 1)

罗马城里如今已经一片混乱。梵蒂冈通往罗马城的几座石桥已经封锁,教廷卫队更是在圣天使堡架起了火炮,虽然这些鹰炮不能和那些大口径火炮相比,但是这倒是足以震慑住已经有些疯狂的暴民。只是这显然还不够,从圣天使堡上向台伯河对面看,可以看到到处都是在破话和打砸的暴民,原本只是因为对拉迪亚贬值的愤怒很快就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暴动和充满破坏欲的毁灭,很多河畔树立的雕像被推倒了,特别是亚历山大六世当初为了彰显自己力压各方对手,一举夺得教皇桂冠时命人在台伯河大桥桥口的潘德里斯大街上的那座大理石雕像,更是被愤怒的民众推倒之后先是有人在上面撒尿,接着就有数不清的人把大桶大桶的粪便泼在雕像上,那味道顺风飘到河对面,让守卫的士兵不得不堵上口鼻才勉强挡住。亚历山大六世的名声就和他的雕像一样,在这一刻起臭不可闻。亚历山大六世呆坐在自己在小教堂的起居室里,他可以从前面不远处的窗子看到外面依旧在修建的圣彼得大教堂,那是从他的几代前任时候就已经开始修建的,每个教皇都希望自己能够看到这座基督世界最显赫的大教堂竣工落成,但是他们都失望了。亚历山大六世也有这样的希望,所以尽管他也穷奢极欲荒淫无度,但是他却很在意自己的身体,他希望能活得久些,然后看到这座大教堂在自己的任期内顺利完工,就如同他的老对手老罗维雷的叔叔西斯廷斯四世一样,这位教皇将来如果能名留史册,那么他的功绩一定是因为在他任内修建了西斯廷教堂。而自己会在历史上留下个什么样的名声呢?亚历山大六世仔细想了想,应该不会很好吧,他这么想着发出声自嘲的轻笑。房门轻轻打来,诺梅洛走了进来。“他们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商量要废黜我?”教皇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问着。“枢机们正在召开会议商量对策,”诺梅洛没有直接回答,稍微停了下他低声说“也许您应该考虑暂时离开梵蒂冈,或者您应该履行巡视各大教区的职责,譬如去巡视巴伦西亚,相信您的家乡一定会很激动您的归来。”亚历山大六世回头看了眼秘书笑了笑,他知道诺梅洛是在暗示他暂时逃离梵蒂冈,历史上因为种种原因逃离教皇宝座的也并非没有,而且还不只一个,那些先辈们当时使用的借口就是履行教皇职责,巡视各个教区。只是亚历山大六世却似乎并不想离开梵蒂冈。“诺梅洛,还记得我们刚到罗马时候的样子吗?”教皇按着扶手费力的站起来,他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那时候我们多么惊讶于这里建筑的恢弘,人们日常的奢华,还有那些让人陶醉沉迷的女人,那个时候就发誓总有一天要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后来我付出了几乎破产的代价才成为了教皇,然后我的儿子们一个个的死在了这里。”亚历山大六世说着有些无力抬手指了指远处安放着凯撒灵柩的小教堂。“在那里,我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其实从乔瓦尼死的时候我就知道波吉亚家族的衰落已经开始,从那时候到现在才多久?3年吧,然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乔瓦尼,凯撒,卢克雷齐娅,他们每个人都离开了我,或者和我如同路人,波吉亚家族已经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诺梅洛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知道这是亚历山大六世这几年来一直积郁在心底里的话,只是以往他是不会说这些的,但是现在他说了出来,这让诺梅洛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现在那些人正想着办法的想要把我从梵蒂冈赶走,我知道自己如果想离开其实很容易,他们大概甚至会为了这个向我付一大笔钱做为路费,可只要离开了我就很可能再也回不来,那时候我是什么?一个被流放的等着被废黜或是干脆等死的教皇?”诺梅洛无言的看着亚历山大六世,他知道教皇说的没错,一旦离开梵蒂冈,他的命运就注定要如他所说的那样了,只是如果依旧留在这里,只要想想河对面城里那些已经疯狂了的民众,他就一阵不寒而栗。“罗维雷想要什么?”亚历山大六世的声调忽然一振,之前的颓废无力似乎在这一刻一扫而光,他转过身把腰杆微微向上一挺然后又松弛下来,脸上挂起了莫名其妙的笑容“我知道他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让我听听他有多大的胃口。”诺梅洛想了想,终于开口:“他希望您能公开承认他可以解决当下的麻烦,还有就是任命他为梵蒂冈的督事枢机。”“哦,他还真是不客气,”亚历山大六世呵呵笑了笑,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老罗维雷如此明目张胆的抢班夺权而愤怒“可如果他想得到这些东西,那么他能付出什么呢,总要有足够的好处才能让我答应他的条件。”“他保证您不会被罢黜,而且,”说到这诺梅洛似乎想了想该如何措辞“而且只要您能够担任教皇,那么直到最后您的地位都得到保证。”“也就是说我可以一直当这个教皇,直到上天堂或是下地狱那天,对吗?”亚历山大六世不紧不慢的问。“是的,不过……”“不过我得交出权力,”亚历山大六世替诺梅洛说出了那句话“毕竟他肯花大价钱谋求这个督事枢机,可不是为了向我效忠,”教皇说着又转身看向窗外“他想要我当他的傀儡,就和那些阿维尼翁教皇一样。”“陛下,您的打算呢,”诺梅洛轻声问“您要我怎么回复他?”“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亚历山大六世看向私人秘书“不过你之前建议我离开梵蒂冈,这似乎和罗维雷的建议有些不一样。”“陛下,即便您离开了梵蒂冈,可您依旧是教皇,但是如果留在这里,就如您所说您会是个傀儡,”诺梅洛小心的回答“所以这需要您做出决定。”亚历山大六世有些光秃秃的眉骨拧了起来,他知道现在的确是他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只是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却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看得清楚的了。亚历山大六世缓缓转过身看着诺梅洛,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但他这样子落在诺梅洛眼中,却不由得从心里泛起丝丝不安。诺梅洛太了解自己这位雇主了,他知道在这张看似木讷的面孔后,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这个人又是多么的善于耍弄权术。所以即便是面对如此的窘境,诺梅洛却始终不能确定亚历山大六世是否真的已经走投无路。“诺梅洛,如果我这个时候选择去比萨或是博洛尼亚,可以吗?”对亚历山大六世的询问,诺梅洛本能的想要摇头,可他突然恍悟过来硬生生停下了这个可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动作。可即便这样,诺梅洛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有些艰难的开口说:“我可以为您向枢机团提出这个想法,不过……”“不过很难被允许,对吗,”教皇轻声问,然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诺梅洛可以离开了。诺梅洛勉强维持着外表上的镇定,鞠躬之后走出门去。他知道刚刚险些在教皇面前暴露了自己,他是亚历山大六世的秘书,可是如果连他都认为教皇的要求无法得到允许,那么亚历山大六世还会信任他吗?诺梅洛已经看到过太多关于这个家族的秘密和阴谋,亚历山大六世绝不会允许一个不再被信任的人留在身边。对于教皇既不想留的梵蒂冈,也不想被流放回家乡瓦伦西亚,而是提出要迁居比萨或是博洛尼亚的想法,枢机团有些意外和不知如何应对。博洛尼亚是归属教皇的传统辖地,而比萨更是他的女儿和外孙女的领地。所以教皇想迁居那里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显然不是那么简单。亚历山大六世是波吉亚家族的灵魂,如果让他到了比萨,那么他很可能会从卢克雷奇娅母女手里夺取权力,然后利用比萨重新建立一支军队。到了那时,也许就是他报复的开始了。更何况他还可以得到法国人的帮助。枢机们把目光投向了老罗维雷,很多人已经把筹码押在了这个如今罗马城里最有权势的人身上,现在他他们在等着他做出决定。废黜教皇。这个念头在所有人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可即便是老罗维雷已经公然向亚历山大六世逼宫,可却依旧没有人敢公开提出废黜教皇。看着那些枢机跃跃欲试的眼神,老罗维雷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他知道他们是在暗示他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公开表态,毕竟最终得到好处的是他,那么他要想染指那顶三重冠,就必须有站出来公然挑战亚历山大六世的勇气和义务。毕竟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在很多人眼里,亚历山大六世依旧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枢机,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老罗维雷忽然向一个虽然也已经30多岁,但是在这样一群老人当中就显得有些突兀的“年轻人”问着。“您在问我?”马希莫似乎有点意外,看到枢机们望过来的眼神,马希莫努了努嘴唇,然后耸动了下肩膀“我认为也许我们应该尊重教皇本人的意见,要知道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在他满意的情况下得到教皇的授权,那样枢机团就可以解决眼前罗马城里的这些麻烦事了。”大厅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人错愕的看着马希莫,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其中最感到意外的就是老罗维雷。他并不知道关于拉迪亚的风波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但是亚历山大六世支持凯撒与罗马忒西亚为敌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作为亚历山大在教廷里的代言人,马希莫却突然转而支持教皇,这让老罗维雷在意外之余不禁立刻警惕起来。老罗维雷暗暗捉摸着马希莫的意图,他想不出如果让亚历山大六世迁居比萨或是博洛尼亚对亚历山大究竟有什么好处,毕竟如今的罗马忒西亚与法国人虽然暂时对峙,但是一场大战随时都会爆发。这个时候一位教皇的态度很可能会在某些时候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老罗维雷脸上阴晴不定,他想要弄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过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时,一个侍从匆匆忙忙的闯进了大厅。“大人,城里~城里~”满头大汗的侍从因为紧张在地上摔了个跟头,可他顾不上蹭破的膝盖爬起来向着呈半圆形的阶梯会议堂里跑来“军队进入罗马城了!”“你说什么?谁的军队?”老罗维雷突然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他从讲坛台阶上匆匆走下来,抓住那个喘着粗气的侍从焦急的问。“那不勒斯军队,他们已经进城了!”四周传来一阵惊呼,而老罗维雷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之所以让康斯坦丁在这个时候成为教皇军指挥官,甚至不惜用直接与亚历山大六世私下交易,就是因为知道虽然击败了教皇军,甚至杀掉了凯撒,但是那不勒斯女王是不敢轻易进入罗马的,因为如果那样就意味着她将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会容忍一个控制梵蒂冈的国王,哪怕是当初的查理八世,也在意气风发的进入罗马后,最终落得个四面皆敌,仓皇逃命的下场。甚至就是哪个狂妄的贡萨洛,他在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罗马后也很快离开,因为他深深的明白,罗马是一座进来固然困难,可出去却更困难的城市。可就是这样,那个那不勒斯女王却突然进入了罗马城?!老罗维雷错愕的顿了顿,接着他忽然转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马希莫!在那里,马希莫正用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对着他,那笑容看上去,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