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黑胡子”(1 / 1)

穿过一道道高大的石墙,亚历山大面前出现了一座用同样的灰色麻条石建造起来的古朴而又坚固的宫殿。这座带着明显早期蛮族风格的建筑,可以说得上是利比利亚迄今为止最古老的遗迹之一。亚历山大知道在很多年后曾经有考古学家为了这座遗迹建成的实际时间发生过很激烈的争论,而结果则是这座建筑很可能要比他历史记录的时间更为久远。事实上早在基督教教义传到伊比利亚之前,这里就成为了当时半岛上众多大小王国之一的洛妥梅斯王国的首都,这个据说有着很多年历史的王国从古罗马人还没有征服伊比利亚时就已经存在,托雷多的古城堡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正因为有着如此悠久的历史,托雷多人对于其他的任何城市都是用蔑视的态度看待的,直到这里成为了卡斯蒂利亚的首都之后,托雷多人就更加骄傲。只是这种骄傲随着伊莎贝拉迁都巴利亚里多德被彻底的抛弃,如今托雷多的贵族议会成了顽固旧势力的代名词,也成了新旧势力斗争失败的代表人物。不过,现在他们显然再一次把握住了机会,这从托雷多的贵族们那难掩的傲慢神态之间可以感觉的出来。亚历山大不知道那些贵族是否是有意向他们表现出那种看似有恃无恐的态度,不过他知道与托雷多贵族议会的这场交道应该不是那么好打的。贵族议会认为如今胡安娜在他们的手中,而另一个胡安娜也因为他们的原因才得以身价百倍,这就让他们手中有了足够的筹码可以和伊莎贝拉谈判,这种时候他们当然不愿意有人站出来和他们分享好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出身阿拉贡的教皇。城堡里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暗,远处教堂中传来的唱诗班悠扬的吟唱声在空旷的城堡中引起阵阵回荡,抬头看去,高大天井的尽头是一处四方的天空,略显刺目的阳光从那处空隙照进来投射在天井的地上,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光斑。亚历山大陪着教皇缓缓穿过天井,前面一座并不高大的门廊下站着两个面容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从他的衣着和挂在他胸前镶嵌的红宝石的硕大仪饰上,亚历山大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唐·胡里奥曼多,卡斯蒂亚贵族议会的首席元老,也是这次托雷多贵族们与伊莎贝拉抗衡的策划和积极推动者。胡里奥曼多是卡斯蒂利亚最古老的家族,和他们相比,唐·巴维家连暴发户都称不上,即便是阿斯塔马拉家族在历史的悠久上也无法与胡里奥曼多家抗衡,因为他们家是从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在伊比利亚留下了痕迹的古代氏族之一。这样一个家族的影响久远得有些可怕,亚历山大相信阿斯塔马拉家的人显然是不愿意看到他们在自己的王国当中到处招摇的。特别是在托雷多这样的地方,这个家族的影响就实在太大了些,没有任何一个王室愿意看到有人如此威胁自己的地位,既然不能把这个家族从世上抹去,那么用迁都这种方法消弭胡里奥曼多带来的影响就成了唯一的手段。“至尊的陛下,您能够来到托雷多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唐·胡里奥曼多很恭敬的行礼,同时说着挑剔不出什么来的客套话,只是亚历山大总觉得他的态度中透着明显的疏远甚至还有少许的敌意“您在巴里亚里多德对我们的帮助是让我们终身难忘的,为此,托雷多愿意向您奉献出最崇高的敬意。”亚历山大六世有趣的看着这位贵族元老,他知道这个人话中的含义,很显然托雷多人是打着要把他们踢出局的算盘了,他们把一切收获归于自己的计划,而给予亚历山大六世的只是空泛的所谓敬意,教皇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欣然接受那就意味着他还没有正式面对那些贵族就已经败下阵来。这可是亚历山大六世不想看到的。“我们现在有两个胡安娜,不过女王的女儿情况似乎不妙,我们都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佳,巴迪亚里多德大主教曾经亲自为她举行过一次秘密的驱魔仪式,但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希望上帝给我们这个机会能够接下来对她有所帮助。”首席元老的神色微微一沉,他知道教皇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妄想单独占据胡安娜这个棋子,毕竟如果教皇亲口宣布胡安娜因为精神状态无法继承王位,那么他们之前的所有盘算都要落空了。亚历山大六世的这个威胁多少有些过于直白,但是唐·胡里奥曼多却没有什么办法予以反驳,他很清楚教皇牢牢的把握住了对胡安娜王位继承资格的判决权,这也是托雷多人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件事的原因。尽管教会的威信在伊比利亚受到了来自王室的巨大压力,可是多年以来的信仰毕竟根深蒂固的植入了民众的心底,如果教皇顽固的试图破坏他们的计划,托雷多贵族们势必要面临来自伊莎贝拉和亚历山大六世的双重压力。这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而且因为亚历山大六世出生阿拉贡,这就让他们更加忌讳,他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与斐迪南有什么交易,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就要面临太多的强敌了。看着还没有与贵族议会正式交锋就陷入僵局的双方,始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了:“尊敬的元老,既然托雷多是卡斯蒂里亚贵族议会所在,那么所有的卡斯蒂利亚贵族都有资格参与有关未来的王位继承人讨论,所以我想请问您,这里是否有阿丹露西亚贵族派来的使者,还是您已经遵照伊莎贝拉女王的命令,宣布他们他们为卡斯蒂利亚的叛徒,把他们驱逐出了这个议会?”唐·胡里奥曼多警惕的看了眼亚历山大,对这位罗马忒西亚公爵他早有耳闻,事实上有关这位公爵的事情正是从安达卢西亚的贵族们那里听来的,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意大利贵族如此热衷伊比利亚事务的原因,不过首席元老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唐·巴维让这个人参与进来,他甚至是强烈的反对安达卢西亚贵族们当初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外国人与贡萨洛的谈判上。现在听着这明显带有挑拨意味的话,唐·胡里奥曼多立刻警惕起来。“安达卢西亚发生的一切只是贵族与国王之间的误会,没有人宣布他们为叛徒,即便是女王也没有剥夺他们的身份,”唐·胡里奥曼多驳斥着亚历山大“我不知道您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托雷多,在我身后的这座殿里,有的是所有地区贵族们应该拥有的位置,这是卡斯蒂里亚的规则,即便是国王也不能干预。”亚历山大似是赞许的点点头,他其实早就知道这样的言语挑衅是不会给托雷多与安达卢西亚人之间造成矛盾的,如果他没有猜错,贵族议会与安达卢西亚联军甚至还有着某些背后的交易,否则当初唐·巴维在塞维利亚宣布接管执政权力的时候,贵族议会就不会公然宣称这是贵族之间的纠纷了。从一开始贵族议会的这种态度就已经很明显的暴露出了他们对安达卢西亚贵族们的袒护,或者说他们至少觉得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要挟伊莎贝拉。唐·胡里奥曼多在说完那些话之后注意到了教皇脸上迅速闪过的一丝失望,这让他不禁暗自得意,罗马忒西亚公爵的挑拨不但没有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任何结果,相反让他趁机表明了托雷多在如今卡斯蒂里亚复杂纷乱的局势下超然的地位,更何况他们如今手里捏着两个胡安娜的王牌,唐·胡里奥曼多觉得这场较量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陛下,我们站在这里太久了,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您,他们希望能尽快见到您的尊容。”唐·胡里奥曼多颇为恭敬的站到一旁向亚历山大六世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既然已经取得了胜利,他并不介意在礼貌上让教皇更加满意,只是他看向亚历山大的目光就多少透着一丝玩味,对于这位据说在意大利混的颇为风生水起的年轻人,唐·胡里奥曼多其实从心底里是很看不上的。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与拥有着悠久与古老传统的贵族相比,这些依靠着在战争中混迹发达的小贵族们就和那个姓斯福尔扎的佣兵家族一样,都是些令人讨厌的冒险家。唐·胡里奥曼多丝毫不介意当着教皇的面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年轻人,而且他这样做也可以趁机向亚历山大六世展示他们的决心,这样至少可以警告这位以贪婪著称的教皇不要提出过分要求。看着陪着教皇走在前面的唐·胡里奥曼多,亚历山大稍稍歪了下头,然后他意识到这个动作好像是索菲娅经常做的。每次当她高兴,困惑,或者是生气的时候她都喜欢这样歪一下脑袋,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思考让她的头承受不住重量而要靠在什么地方休息一下似的。不过亚历山大并没有感到生气,他只是想仔细看看这位首席元老,不过没等他向前迈步,一直陪在唐·胡里奥曼多身边,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那个人忽然低声对他说:“公爵,汤戈马达兄弟让我向你表示感谢。”亚历山大稍显意外的向那人望去,他知道犹大会的人应该已经在托雷多建立了很深的根基,否则他们不会想把希望寄托在托雷多的旧贵族们身上,很显然这些人更符合犹大会的需要,而且既然他们注定不能公开露面,那么就必须在明面上有着一批能够为他们说话的有分量的人。只是亚历山大还是没有想到犹大会的影响已经深入到了唐·胡里奥曼多这个首席元老的身边,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但是由此可见犹大会也的确是不容小视的。“我们只是各取所需,那么您是?”“我只是首席元老身边的一个秘书,”那人目光炯炯的仔细打量着亚历山大,和唐·胡里奥曼多不同,他丝毫没有小看这位年轻公爵,犹大会在欧洲各地分布的会众让他们拥有着要比很多贵族更加详细可靠的消息来源,正因这样对于亚历山大的力量和影响,犹大会要清楚的多“奥利贝·格里撒罗愿意为您效劳。”对面前这个神态恭敬的人,亚历山大微笑回应,其实这也是他对这趟托雷多之行颇为乐观的原因之一。托雷多的旧贵族们或许对教皇的到来不以为然,但是犹大会显然就不是这样了。当汤戈马达找上门来的那一刻,亚历山大就意识到了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犹大会甚至做到了连他都没有能够做到的事,尽管他们劫持胡安娜这看上去打乱了亚历山大的计划,但是之前教皇的那场布道却成为了让他们不得不接受妥协。托雷多,显然并不如唐·胡里奥曼多自己想象的那么是铁板一块,至少与犹大会关系密切,甚至他们自己本身就是犹大会信徒的那些贵族,势必会成为让托雷多陷入分裂的主要根源。另外,即便没有犹大会,亚历山大也已经为托雷多议会,或者说是为双王夫妻准备了一个足够称得上是惊喜的意外。9月,瓜达维尔河两岸已经被硕果累累的橘子林覆盖,挂满了金黄色果实的大片橘林望过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之余,又会被那诱人的果实吸引。瓜达维尔河下游通往大西洋港口的航道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繁忙,随着贡萨洛赶回巴里亚里多德,安达卢西亚贵族联军终于得以有了喘息之机,在唐·巴维的带领下他们迅速向王军发起了反击,虽然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抢回主动,但至少塞维利亚之围已经解除,而且还顺便打通了与大西洋沿岸港口的联系。一条桨帆船逆流而上,随着船帮两侧伸出的正排划桨有力的拍打水面,这条桨帆船以并不比顺流航行慢上多少的速度在河面上行驶着。甲板上,杰姆斯·哥伦布看着手里的一份地图,在他身边围着几个专门和他他一起做“海外生意”的伙伴。这些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善类的“绅士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外号,如果说出他们的本名或许没有什么人知道,但是如果说出他们的花名,很多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会吓得胆战心惊。“我们这次有笔大生意,”杰姆斯对他的伙计们说“听好了,这次我不希望出什么意外,更不想听到谁说‘没有想到’这种话,这趟如果成功了对我们来说比抢十条船还要发达,所以谁要是坏我的事儿,我就把他沉到瓜达维尔河去。”看着杰姆斯冷酷的神情,几个人赶紧应着,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个可怕的“黑胡子”的可怕,只是对于一向做海上生意的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到内地来,他们多少感到有些疑惑。对于伙计们的疑问,杰姆斯没有故意隐瞒,看着前面的水道他慢悠悠的说“我们这次要做的生意,是去抢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