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算是雍州的门面之一,日后当慎重。”酒意微酣,范铮开始屁话多过文化了。“若你为一县尉,明府令县中百姓不许养禽兽,何如?”
红成卡了半天,艰难地开口:“劝阻?”
范铮轻笑:“若此为州衙、朝廷之令,当如何?”
红成苦涩地开口:“下官不知。”
即便是乱命,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相抗的。
范铮挟了一箸鹿肉,细细咀嚼了一番,咽下之后,欣然看了红成一眼。
“至少没说假话。你要说以卑微官身抗命,我都要瞧不起你。”
“做官呐,首先要保全自身,若遇到疑难之事,最要紧的是向上头的长者、能者求援,将想法倾囊相诉。”
“天塌了,自有长人顶着。”
红成大喜过望,手忙脚乱地给范铮斟酒,自己倒上满杯相敬。
范铮言下之意,不仅仅是教授他为官之道,更是表明愿纳他入范党。
红成正是寡妇死了汉子——上面无人,岂能不欣然景从?
但是,红成也谨记了一点,别驾不喜他人大话。
“我估摸着,吏部司当不会再让你回雍州,下地方也不至于。”
“三法司中,御史台多半是有来历之人,轮不到你;刑部主掌刑法,也不太可能;大理寺中,你便须奉公守法,即便是一丝偏差也莫有。”
若不信,日后自有大理丞毕正义为大理寺官吏上演生动的一课。
倒是大理正尔朱杲,是个长寿人物,偶的挫折也轻易度过,精通律法,有原则,红成靠一靠他也无妨。
红成若未行差踏错,真有谁想针对,也得先问问范铮答不答应。
这一点,司户府束苍便是明证,信誉十足。
范铮的预判,虽未必十分精准,大头却也差不多。
大理寺衙门,人员更迭的频率不低。
有徇私枉法被开革的、有徙地方的、有不适压抑气氛的。
故而孙伏伽能在大理寺前前后后许多年打熬,委实了不起。
酒喝上头了,废话也多,絮絮叨叨的,倒让红成好生感动。
——
雍州经学中,经学博士、八十经学生沉默了。
红成的曲江宴,经学博士自觉无颜而未去,却有一二经学生赴宴,长了见识。
曾经的红成,只是八十经学生中藉藉无名的一员,如今竟风光如斯,可开曲江宴,更有别驾出席坐镇啊!
当年嘲笑过红成精研律法的同窗,如今都追悔莫及。
若是当年,我们也一样钻研律令,是否也能过明法科呢?
这想法多少有点自恋了,雍州法曹今年考明法二人,也只有红成登第了。
除非朝廷一人给一个登第名额,就不用去抢了。
明法科,经学生们还是多少畏惧。
别的不说,仅将《贞观律》与相关疏议记熟,就得绞尽脑汁。
略人自以为子嗣与略人贩卖、略良人与略奴婢、略族人之间的不同,就能绕晕一大堆经学生。
哎,还是书法更现实些,就是经学博士与那两名助教盯得太紧,手上的沙袋除了沐浴与睡眠,竟片刻不许离身。
呜呼,吾等之臂,竟负重荷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