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伸出手来劈了一下,大笑后说道:“即便是天下罪之,朕决不做那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于少保亦要辅佐朕,再定天下。”
“天下罪之?那就来吧,不过是一群不知天命何时的虫豸罢了。”
“且看是天下罪朕,还是朕罪天下!”
朱祁钰翻身上马,笑着说道:“于少保缓行,朕去往讲武堂。”
于谦俯首说道:“恭送陛下!”
于谦俯首久久未曾起身,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站直了身子,这个年轻的天子身上有着太多的朝气蓬勃和锐利。
陛下一番话,不是为了他于谦,更是为了陛下自己。
大明天子就该如此,所向披靡!
大皇帝执政这三年来,得罪了太多的人。
首先就是宗室,削太上皇帝号、杀稽王于太庙,天下宗室人人自危。广通王、阳宗王被赐死。
其次就是外戚,驸马都尉赵辉死,驸马都尉王宁子王贞庆死,会昌伯孙续宗自缢被陛下再斩头颅,会昌伯府远遁。
然后就是势要豪右之家,大明皇帝身体力行,从他自己开始纳税,天下人人纳赋,本来缙绅免税、免劳役、免正赋,结果陛下让他们纳税。
山外九州、京畿地区,福建,逃难缙绅归乡皆斩,何其暴戾?
还有仕林,衍圣公乃是孔府至圣先师,大皇帝将其翻了个底朝天,直接将其铲平了,山东百姓拍手叫好,但是天下仕林人人皆称暴。
再有商贾,河套攻伐,大明军队在河套设关卡,自此晋商不得走私,密州市舶司更是将商舶纳入管辖,这是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之大仇!
这天下的肉食者,陛下几乎得罪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这帮人,有一个不该死吗?
朝堂之上,有多少官僚是他们的喉舌,与他们有旧,但是有一个敢站在朝堂上,以公心论,为他们申辩一句吗?
没有。
因为他们说不出来。
现在陛下又拿出了考成法,对官僚们开始下手。这是在逼着他们造反啊!
于谦多少能明白陛下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陛下想要灭瓦剌,但是瓦剌不好灭,和林真的太远了。
若是后方不稳定,陛下如何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呢?
于谦甚至怀疑,陛下本身就抱着他们赶紧跳出来,然后一锅烩了,省的麻烦。
于谦大步向前,他决定等等。
如果陛下能应付的过来,他当然不必惶恐,若是应付不过来,他再自缢以谢天下也不迟。
朱祁钰的考成法随着春风吹拂了大明土地,顺着大明的管道驿路,传遍了整个天下。
举世惊骇。
严酷之法历代有之,但是如此酷烈之法,从未有过。
而此时襄王府也收到了消息,襄王朱瞻墡是个聪明人,他四座城门紧闭,这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了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懒惰。
但是考成法消息一出,他便夙夜哀叹,辗转反侧。
次日的清晨,四门洞开,所有的歌姬都被遣散了。
整个襄王府城只剩下了朝廷留下的长史府官员数名,铁册军二百名。
朱瞻墡坐在存心殿内,写了一封长长的奏疏,吹干了墨迹。
朱瞻墡是个大明白,长史罗炳忠侍候左右,看着这位襄王。
这把往日极为喜欢的歌姬戏班都遣散了,这是要做甚?&#29306&#22914&#32&#112&#100&#100&#120&#115&#119&#46&#99&#111&#109&#32&#29306&#22914
朱瞻墡将奏疏合上,用火漆封好,看着这偌大的襄王府,叹气的说道:“罗长史来到府上已经一年有余了吧。”
罗炳忠点头说道:“回殿下,正好一年十二个月了。”
其实是两年,但是襄王说一年多,那就是一年多!
一年零十二个月不是一年多嘛!
朱瞻墡一愣,闷声笑了起来,颇为无奈的说道:“孤这么些年了,这两年是最乐呵的两年。”
“不用跟那帮贼眉鼠眼,窃我大明根基的家伙虚与委蛇,不用担心朝廷对嫡皇叔有什么想法,把门一关,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
“还有你这么个谗臣,整日里逗孤开心。”
罗炳忠俯首说道:“那是殿下心宽。”
“你在骂孤胖吗?”朱瞻墡略有些肥胖的脸,佯怒说道。
罗炳忠摇头说道:“殿下自己说的。”
朱瞻墡乐了起来,叹息的说道:“咱们这好日子啊,到头了。”
罗炳忠满是疑惑的说道:“这怎么说?”
朱瞻墡将手中奏疏递给了罗炳忠,站起身来说道:“走,陪孤在好好看看这富丽堂皇的襄王府。”
罗炳忠赶忙点头说道:“那就走着。”
朱瞻墡走在自己精心布置的花园内,一遍走一边说:“罗长史啊,你说这造反需要什么条件,才会造反呢?”
罗炳忠亦步亦趋摇头说道:“臣没想过。”
这种事谁敢想,胡乱想想,那也是掉脑袋的事儿。汜减 .co m 汜
朱瞻墡非常确信的说道:“首先得有兵!没兵怎么造反,就是文皇帝也没法造反不是?”芈何 芈
“至少当初文皇帝起兵的时候,还有八百校尉跟随,还有北平都司两万余人,月余响应了文皇帝。”
朱棣造反的时候,身边只有八百人,但是北平都司的万余军的确是跟随起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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